的媽媽不欺騙你。我當時痛苦得哭泣了。你就立刻向我道歉:“我說錯了,納,我下次不了!”在蘇州,我生著氣,想回申的時候,你就流著眼淚,婉轉的叫住了我;我從南京回來,你是那樣緊摟著我。阿蘋,呵,想不到這些竟成了我的心底最銳利的尖!
臨走的時候,你說要買山東綢給我做襯衫,你還指指霞飛路(今淮海中路——引者注)櫥窗裡陳列的拉領衫,要我買幾件去游泳時穿,你還說過蘇州時要買批把回來,你還說要送我一個表。在你領到薪水以後,你告訴我頂多一個月就回來。快到一星期,你來信還說十號左右回來。後來又說因為天太熱,等下了雨來。阿蘋,一個月來,我幾乎無日不望著你會有意不告訴我日子,要使我驚喜你突然的歸來。阿蘋,深夜夢迴的時候,我揣想你這時也許在輾轉反側。清晨街上小女孩的叫喚,我以為是你回來了,在窗下叫我。你上次從蘇州突然趕來時不也是出乎我意外地這樣在窗下叫我嗎?記得你那次來,我是怎樣的驚喜,怎樣的快慰。你說,我好像永遠繞在你身旁哭,阿蘋,你這個時候想像我是在怎樣地痛苦!一個月來我希望你的回來,比希望中頭獎要超過不知多少倍。在公司裡,茶房叫我聽電話,我希望這是你打給我的。有時我望著天,看著遠遠的北方,有云堆在那裡,我希望這時濟南正在下雨,你在整理行裝,預備回來了。有時我從公司裡出來,我想這時你正在屋裡等我,我偏跑東跑西地到朋友處閒談,想使你也多些等人的痛苦。我回家的時候,望著屋裡的燈光,我猜想你一定正在和之靜他們暢敘到後,我推!I的時候還存著這樣的希望,然而照例是給我一個失望。自然,我想這些小失望將來總有償付的一天,我打算在你回來的時候,擰你的小嘴,重打你的手心,呵你癢,要你討饒。但是阿蘋,現在呢?‘這一個月來的希望是被擊得這樣的粉碎!……從你回家(指回濟南——引者注)後,一方面想減少寂寞的痛苦,一方面想在回來時誇耀,我是盡了我的負重,我寫好了三個劇本,籌備了一個公演,還有很多。朋友們說這時我正可玩玩,沒有人管,可是我沒
93有。這一點是對得起你也對得起我自己的。
我想丟了家,丟了名譽地位和所愛好的電影事業,追隨你去……但是已經遲了,你姐姐告訴我已經走了十多天了。
我本想努力找到你,但是蒼海茫茫,我上哪兒去找?
淪落異鄉客邸,雨,老是在鉛皮上滴著,現在只是我孤零零的一個人,一個人。現在誰是真正愛我的人?誰能再真正愛我像你一樣?
我死,對社會沒有什麼利益,可也沒什麼害處,我再能作些什麼有益的事情呢?我死了,我相信只有使你更發奮,更奮力,因為可以常常使你遐想,常常使你追懷的人,現在,現在已經死了!
沒有什麼別的遺憾,只是沒有見到你最後的一面和那兩個圓圓的笑窩!
王泊生使藍蘋大失所望
唐納自殺於濟南,訊息傳出,轟動了京、滬、魯的報刊。
眾多的讀者異常震驚:這位“六和塔婚禮”的籌劃者,為什麼在婚禮後的第六十天就要自尋短見?
其實,就在《六和婚禮賀曲》迴響耳際的那些日子——也就是人們通常稱為“蜜月”的時候,在上海環龍路(今南昌路)他們婚後的住所,已是“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了。
唐納和藍蘋在爭吵的時候,常常到長樂路信安坊,各自在史枚面前,夫說夫有理,妻說妻有理。史枚在他倆心目中卻如同長兄,史枚畢竟是地下黨員。
藍蘋跟唐納吵架,其中的主要原因,據一九三六年七月十一日《娛樂週報》,藍蘋說得頗為冠冕堂皇:“自己在上海,度著跑跑舞場、吃吃咖啡的頹廢生活,感到環境移人,意志消沉。所以。離滬北去,參加救國運動的工作……”
藍蘋的“臺詞”,比唱還好聽。
電通影業公司在拍完《都市風光》之後,支援不下去了。唐納於六月一日轉入明星影片公司,在編劇股當秘書。藍蘋則與明星影片公司簽署了合同,準備在《王老五》一片中飾王老五之妻。
就在從“電通”轉往“明星”的時候,藍蘋忽然說母親生病,要去濟南探視。
五月底,唐納在上海車站送藍蘋上車。
火車徐徐啟動之際,唐納揮動雙手,滾下熱淚。他的耳邊,響著藍蘋的聲音:“不要難過,六月十日我就回來!”
不料,藍蘋一去不復歸。任憑唐納等得心焦性急,一封一封長信催她,一連寄去十幾封信,她卻不理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