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扛了起來。
“既然再看到我就要去死,那我就先讓你換個地方好好住著,省得我操心!”
他扛著她,大步出了院子。
“蕭放你這個混蛋!”
清晨的街道兩旁,鋪子陸陸續續地開起來。
對面綢緞鋪的胡掌櫃也被她的哭鬧聲引來,看到她被強抱著,操起門內一條門栓便撲過來打他!
他騰出一隻手來將他按趴下,冷眼望著遠方:“從今天起你再也不會有機會見到她,你可以死心了。”
光會幫著做幾件粗活有什麼用?她有危險的時候他半點忙都幫不上!
胡掌櫃愣在那裡,直到那威武的幾騎絕塵。
他帶著她到了衛家附近的一處深宅。
“以後不要隨便跟人接近了,世上沒有那麼多好人,危險。
“這裡會有人照顧你起居,也會有侍衛在這裡留守,你不用再害怕了。”他半蹲在她面前跟她說。
“你要不想見我,那我暫時不來就是了。你好好的就行。有什麼事情,讓人來告訴我就是。
“日常要出門,會有人跟著你。要花錢的地方,你臥房的床頭櫃裡都有。
“你從前留在衛家的衣服首飾,我全給你搬過來了。你看看還有什麼想要的,又或者落下什麼了,你都讓人轉告給我便是。
“衛家就不要去了。也不許逃跑。”
他捏著她的手,像當年在她耳邊說不許她棄他一樣。
她仍然咬牙坐著,木然望著地下。
他撫她的臉頰:“以後別哭了。”
她坐著不動。
他再捏捏著她的手,然後就走了。
這一年是建文五年。
衛羲兒在這座四進宅子裡住下來。
起初她當然也試過逃跑的。
她怎麼可能乖乖就範?他憑什麼讓人看住她?憑什麼要住他這個劊子手的地方?
她趁著侍衛們換班,偷拿著丫鬟的衣服穿上出了街。
可是才拐了彎,前面就有佩著劍的侍衛在拱手等著她了。
她咬牙往前走,他們也不做聲,只是隔著十步遠的距離跟著,像長出來的小尾巴。
過一陣她又趁街口有混混滋事打架,打著去看熱鬧的名頭出去了,混亂裡她想逃走來著,卻發現不管哪條路都有人在恭恭敬敬地等著當尾巴。
如此許多回,她也放棄了。
因為他真的沒有再來。
既然他不來,那麼她住下來也沒有什麼要緊。
宅子不大,但供她一個人住綽綽有餘了,何況後院裡還有個小花園。
她現在逃也是逃不了,也不愁生計了,不知道該乾點什麼。
便就種花。
把花園裡種滿了就種天井,天井裡種滿了就搭上花架再種到廡廊下。
後來聽說隔壁有人家院子要出售,她索性把隔壁也給買了下來,反正敗的也不是她的錢……
他果然很長時間沒有再出現,平靜的日子過得她幾乎都要忘記是他把她帶到這裡來的了。
建文六年八月,滄州城裡迎來每年當中最熱鬧的節日之一。
她在院子裡扎花燈。
她的淮哥兒十五歲了,他應該長得很高大英俊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了心儀的女孩子?
她扎著花燈,想象著兒子約上心儀的女孩兒去看花燈的樣子。
想著想著她的手就慢下來。
她十五歲時的中秋節,也和他去滄州城裡看過花燈。
他們在河邊放了好多燈,每一盞都是同一個心願。
他說在河的盡頭會有個神仙負責收集所有人的願望,他們放了那麼多,一定被神仙記在簿子上了。
她鬼使神差地出門到了街上,順著人流湧動的街道往河堤走去。
沿途盡是歡快的年輕男女,拓跋人民風開放,不像從前一樣講究男女大防,最開心的就是他們了。
賣花燈的老婆婆不斷地跟她兜售,她不理會,只顧低著頭往石橋的方向走。
十七年前的橋頭,她與他在這裡放過燈。
她站在柳樹下,望見滿河裡都飄著的願望,橋頭這邊卻只坐著一個人。
背影寬闊但寂然。
許多情緒一下子就衝進她的胸膛,又向上躥進她的腦海。
她走過去,邁下河,捧起一盞燈來看,冷笑。
再捧起一盞來看,又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