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太傅望著他,抿唇未語。
……
蕭淮這裡直接帶著沈羲回了鹿兒衚衕別院。
沈羲除下夜行衣,把身上的丫鬟服也換下,然後望著門外道:“戚九呢?”
“我在這裡。”戚九快步走進來。
她說道:“趕緊去打聽珍珠那邊如何?去接應接應!”
戚九這裡出了門,她卻又立在簾櫳下出起神來。
蕭淮在廊下安排好了餘事,走進來便見到她怔立在屋裡苦苦思索的樣子。
“還在想什麼?”他遞了杯溫好的茶給她。
她搖搖頭,轉向他道:“你這裡若無事了,便先送我回去如何?我還有些事情要辦。明兒我再來找你說今晚上的事。”
蕭淮見她面色鄭重,也不再留,這裡讓人套了馬車,便就將她送回了沈家。
下車時他攥一把她的手:“下次別這麼冒險了。”
她垂首,低聲道:“對不起。”
他將她拉回身前,抱了抱,然後伸手撫了撫她的臉,放她進門了。
才剛跨進角門,門下就衝過來一道人影,快步到達她面前:“姑娘,珍珠回來了!”
這麼快就回來了?
她抬頭看看天色,當下也加快腳步往屋裡走去。
院子裡珍珠正立在樹下與丫鬟們說著什麼,面上還有些驚魂未定,見到沈羲來方才吐出一長口氣,急衝過來喚了聲“姑娘”!
裴姨娘她們都迎出院來,沈羲跟她們比出個噤聲的手勢,所有人便全皆入到花廳。
“珍珠怎麼回事?你遇到危險了?”沈羲進門之後即問道。
她是不可能故意把珍珠往險路上送的,但是她自己才剛剛自驚險中出來,未免也沒有之前那麼篤定了。
“奴婢還好。”珍珠連忙道,“奴婢照姑娘交代的,拿著沈家的牌子出了城門,一路行走得極慢。
“可是一直到達驛道與村道的交岔口,也沒有看到有什麼人出現,付侍衛暗中讓我再行前了一段,也還是沒有人出來,後來我們就回來了。”
說話的當口沈羲將她上上下下打量得仔細,確實沒有亂上絲毫。
可是又怎麼會呢?
她分明是透露了訊息出去的……
靜坐片刻,她忽然道:“把柳夢蘭給我請過來。”
眾人猶沉浸在她這一夜讓人莫名的行事裡,猛地聽她提到柳夢蘭,裴姨娘還以為她受了傷。
連忙道:“早說了這種事你姑娘家少去沾惹,你偏不聽,傷到哪兒了?”
沈羲擺擺手,示意無恙,她這才又嘆著氣,去了給她準備夜宵。
這裡便沒人再多嘴,立時遣了人前去前院請人。
柳夢蘭進來的時候沈羲端坐在上首,一張臉沉凝如水,他沒來由地也打了個哆嗦,到了她跟前。
她再一揮手,屋裡人便全退了個乾淨。
面前的太醫依舊保持著一絲不苟的作派,只不過如今換上了體面的藍衫,束髮的髮簪也換成了銀簪。
沈羲握著扇子望他,卻沒有吭聲。
柳夢蘭在她這樣的注視下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道;“姑娘這麼晚叫小的過來,可是哪裡不舒服?”
沈羲目光微轉了一下,卻仍是沒有說話。
柳夢蘭逐漸有了汗意,往日在她面前他甚至膽大到直接以你我相稱,可是眼下,他竟然被她這樣望得有些心虛。
“姑……”
“我就是近來有些多夢,只怕今夜裡又要惡夢連綿,所以請你幫我開個方子,服了好睡下。”
沈羲搖著扇說道,語氣跟平常沒有什麼分別。
柳夢蘭略鬆了口氣,執起衣袖便就上前來給她把脈。
把脈的過程裡她也沉默得緊,以至於他乍一開口都顯得有些突兀。
“是有些心慮過重,卻無大礙,吃兩劑藥就成了。”他開完方子說道。
沈羲點點頭,說道:“回去歇著吧。”
他把餘下那半口氣鬆下來,甚至是作了個揖才跨出院門去。
沈羲一使眼色,旺兒便跟著出了門。
柳夢蘭住在前院,有一間自己獨立的臥房。
進房之後他背抵在門板上吐了口長氣,才慢吞吞回到桌前坐下來。
桌上擺著只他自南城時帶回來的小泥塑,是個男娃兒,胖乎乎地憨態可掬。
他拿在手裡細看了半晌,忽而間捂著臉,嗚嗚地流起老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