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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濁的空氣,房間裡暖氣不足,寒冷無孔不入、不絕如縷。一個多月綿綿不絕的感冒低燒,卻不敢用藥,多年的頭痛病和美尼爾症頻頻發作。

紫禁城住在宿舍,我與陌生人合租著學校的小平房,只能吃食堂。大學的食堂永遠瀰漫著一股清水煮爛白菜的味道,我距離食堂十米就能聞到這味兒,一聞到就什麼都吃不下。卻又饞各種各樣希奇古怪的東西,比如家鄉的剁辣椒、豬血丸子、蘿蔔乾臘肉、豆瓣醬和罈子豆豉油茄等,想而不能得,如毒癮發作般坐立不安、百爪撓心。

這一切還在其次,最可怕的是健忘和思維遲鈍。我會忘記約定的採訪,或者採訪中會走神。我的提問變得零散紛亂,毫無邏輯和系統可言,在恍惚茫然中,我會忘了提問或聽不懂別人的回答。以前倚馬可待的寫稿如今成了張飛繡花般極艱鉅的一件事,我沒法集中注意力,也不能自如的調動詞彙、組織表達,要麼言之無物、要麼詞不達意。我體內似乎有一個無底的黑洞,把我的種種思想、情緒和感受統統吸進去,直到把我抽空成一具空殼。如果不是特別的刺激,我便整天麻木呆滯、神情恍惚。一切都不再屬於我,我喪失了自己一向引以為自豪的意志力,而被一種外在的強大力量所掌控。

那時我感覺到深深的恐懼和絕望,作為生物體的人原來如此有限和不自由。寒冬冷、暑日熱、春季發睏、秋天頹廢,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還有疾病和死亡,誰也無力超越生理層面的存在。這一點本身就夠讓人灰心了,而作為女人,又額外再多幾層物質性侷限,比如經期,比如懷孕。那時的我還沒有餘心餘力、也沒有足夠的知識儲備慮及以後的生產和哺育,單是目前的“病症”就夠我疲於應付、狼狽不堪了,尤其是想象自己有朝一日的啤酒桶形象,臃腫、醜陋、恐怖,簡直就像噩夢。

真正的度日如年。我害怕,我想家,想媽媽。我不要當什麼該死的媽媽,事實上,我這時最需要的人就是媽媽。同樣毫無思想準備和知識準備的準父親也跟我一樣焦頭爛額、七竅冒煙,終日徒勞的緊張和擔憂,並忍受我乖張的性情和隨時可能爆發的情緒火山。

終於有一天,我和紫禁城一致決定:休長假回家調養。

這意味著我的整個看似周密、無懈可擊的人生規劃被迫面臨調整。彷彿因為“它”的存在,我作為我已不再重要,甚至不再有意義,我只是另一個生命的載體,“它”要生長,我只是泥土,我的存在是為了一個非我的“它”。我就這樣被驅逐出了原來的生活軌道和生存環境,我不得不離開自己的世界,單獨和“它”在一起,為了“它”的生存而放棄我的發展。不難想象我當時的無奈和無助。離開北京時我的體重不到九十斤,而心情則陰暗得一如逐臣貶官。

我向單位請的是病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