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回到家的時候，面對的是慍怒的吉祥——在他進入水府之後，吉祥就氣得不願再跟他講話，也是因此沒有陪他去送崔敏回家。

眼見李淳帶著昏迷不醒的崔敏回來，聽他說明了夜裡的情況，吉祥又急又氣又是懊悔自己不曾跟去，咬著嘴唇紅著眼睛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也是為你擔心。”

李淳說得驚心動魄，顏火兒卻是穩坐釣魚臺，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的樣子。

“我知道。”

李淳苦笑著抓了抓後腦勺，吉祥是鬧小別扭，這倒沒什麼問題，但現在崔家的事，實在是讓他頭疼。

這也不能算他多管閒事惹出來的禍端，看崔非野等人的態度，看來是早有預謀，本來在暗處自己更難受，現在一切落在明處，倒也爽利。

不過他為了脫身斷了老頭子一臂，這怨仇可就更大了，幸好現在不是亂世，是法治社會，就算是世家，也不可能公然聚集一幫人來報仇，就像當初天滅教一樣，否則李淳更麻煩。

現在要擔心的，還是崔家這幫黑心人層出不窮的陰招。

這當然還得跟顏火兒商量。

“崔家不必擔心。”

顏火兒微微一笑，並不在意，“自五代以來，世家如冢中枯骨，只是死而不僵而已，縱然清貴，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她說話的口氣，已經越來越不像一位十幾歲的小姑娘，料事又神準，彷彿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李淳也早覺得其中不對，但每每追問。顏火兒總是笑而不答。

不過當今之世，世家地位尷尬，確實是真的。

這是無可奈何之事。

帝國廣封貴族。盤踞各地，已經成了立國的根基。

天地異變之後。帝國實際能夠控制的疆土其實甚少，野外都被魔獸怪物所盤踞，只有每個貴族領土周邊，才是人類耕種之地。

道路不暢，出行不便，聯絡鬆散，這也意味著每一位貴族在自己的領土上都是土皇帝。對主君雖然尊重，不敢違逆，但也並不是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

就比如長孫無量，他是慶豐城主。領土之上的稅收、政務、軍事，全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雖然效忠於伏波郡王，但無非就是納貢和為其出兵而已，若是長孫無量死了。自有兒子繼承城主之外，無論是郡王還是天子，都不能輕易干涉慶豐城的統治權。

以此類推，伏波郡王為一郡之主，實際掌控的就是郡城。天子也奈何他不得。

層層封建，貴族治國，已經是現實。

世家透過科舉，原本造出了龐大的官僚系統，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有著龐大的力量，但是隨著貴族地位的越來越穩固，文官系統的生存環境越來越狹窄——直屬於天子的領地越來越少，很少有文官能被派出治理地方，成為一方主官，只能是在都城、郡城乃至於州城之中，輔助天子、郡王和城主。

這樣一來，文官不得不依附於貴族而生存。

世家其實已經斷了出頭之路，無非是底蘊厚些，比之一般人更有些前途罷了，但李淳可不必怕他。

不知不覺，李淳在慶豐城之中，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一旦得中秀才，又得千萬劍盟護法蘇全章的看中，成為劍盟的執事；因為寒露之會與信隱君的關係，城主長孫無量也要對他另眼相看。

再加上明的暗的各種資源，雖然說不上能在城中橫著走，但至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

——在考上秀才之前，李淳與天滅教對上，就幾乎可以說是大獲全勝，逼得人家簽下城下之盟，可見一斑。

“原來我都這麼厲害了！”

李淳回想起來，大是得意。

“我果然是註定要成為劍聖的男人，哈哈哈哈！”

他咧嘴傻笑，顏火兒卻是搖了搖頭，“不過就是慶豐一地而已，若是到了郡城，你這秀才功名可算不上什麼了，想要出人頭地，還早得很呢……”

她輕輕嘆息，眼中閃爍奇異的光芒。

“……不過，總算是起步了……”

顏火兒的聲音幾乎微弱得聽不見，李淳正在興頭上，自然是沒有聽見。

“如今慶豐城之地，已如一片小小池塘，容不下你了……劍盟評定，這幾日就要下了，我看，在此之後，你就可以遊學郡城，準備明年的郡試了。”

顏火兒頓了一頓，這才正色開口，李淳聽到這話，也是愣了一愣。

“遊學？不必那麼著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