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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給大伯交代了一下就急匆匆地去了。

奶奶足足哭了有三個時辰,黃昏的時候大概累了,這才歇息了一會兒。母親把做好的湯端了過去,奶奶猶豫了一下,大概是渴極了,接過來“咕嚕咕嚕”就喝了,喝完後她把碗用力一摔,瓷器與地面接觸的時候,發出悅耳的脆響。母親知道她正在氣頭上,急忙蹲下來撿地上的瓷片,這時父親已經把像框配好了,拿過來讓奶奶看。奶奶接過像框,像是得到一件失而復得的寶物,緊緊地摟在懷裡,然後仰著脖子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表演。

那天晚上,兩個闖禍的孩子躲在寨子外面不敢回來。外婆和大媽、大伯分頭去找,找到後半夜才在一箇舊磚窯裡找著,可憐的孩子蜷縮成一團,早已進入夢鄉。外婆擰著抗戰的耳朵回到家裡,厲聲拷問誰扔的石頭?鐵蛋嚇得嗚嗚地哭。抗戰見鐵蛋不肯承認,便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外婆拿起笤帚便打,抗戰摟著頭趴在炕欄上,眼淚“唰唰”地往下流,但他沒有出聲。大媽見外婆下手狠,奪過笤帚把孩子攔了過去。外婆還要再打,被大伯制止了。

第二天,兩個孩子被綁著押送到上房。奶奶躺在炕上沒有起來,昨天的哭唱消耗了她太多的能量。奶奶很長時間沒有這麼哭過了,這一次索性痛痛快快地發洩了,心裡反倒平靜了許多。兩個孩子跪在炕前,不知道大人要如何處置,鐵蛋嚇得渾身發抖。大伯說媽,這兩個娃娃不懂事兒,惹你生氣了。娃自己也知道闖禍了,躲在外面不敢回來。昨晚上他媽已經教訓過了,娃也知道錯了,來向你賠不是了。奶奶睜開眼睛看了看,又閉上了,沒有言語。這樣場面就十分尷尬了。外婆拿了一根扁擔準備再打,被大伯奪了下來。大伯說不能再打了。這時奶奶突然坐了起來,衝著外婆怒目圓睜: 都是你生的孽種!沒有家法,無法無天,這個家要毀在你們的手裡呀!

外婆見奶奶如此絕情,扔了手裡的扁擔,上前解了兩個孩子身上的繩索,一隻手一個,大聲地說: 抗戰,鐵蛋,咱走!天底下餓不死人。母親見了撲上去攔擋,被外婆一把推了開來。

奶奶見母親阻攔,於是又衝著母親開火了: 要走就走,家裡廟小,容不下他們!這個家不需要瘟神!

母親生氣了,質問奶奶: 媽,你說誰是瘟神?!他們怎麼就成瘟神了?這個家不需要我們,我們都走!說完抹了一把眼淚,衝進西廈屋收拾自己的衣物。

事情演變到這般程度,是大伯和父親所沒有想到的。奶奶的脾氣不好,但是她也是懂道理的人,很少跟人胡攪蠻纏啊!今天真的就這麼絕情?大伯說媽,你這是咋啦?我大(父親)的像框打碎了是娃們不小心,這跟大人有啥關係?現在娃們已認錯了,像框也弄好了,你真要逼著讓英子娘們走嗎?國政的光棍漢生活還沒過夠嗎?這時,大媽把西廈屋的門從外面鎖上了,任母親和外婆在裡面叫喚。

大媽也來到上房,勸說奶奶。大媽說媽呀,你老人家身體不好,不要生這麼大的氣。英子他們幾千里路上來到這裡,也不容易。至於那兩個不聽話的娃娃,已經教訓了,這件事就不要再追究了吧?

奶奶見大媽也敢插嘴,拿起炕上的紡線錘就扔了下去。嘴裡罵道: 這裡沒你插的嘴,你也不是個啥好東西!紡線錘是用很沉的木頭做的,“咣噹”一聲砸在大媽的頭上,大媽的額頭上頓時就開了花,血流得滿臉都是。

大伯愣了一下,拿起毛巾想給大媽擦臉,被大媽擋了回去。經歷了無數劫難的大媽把這點傷根本沒當回事兒,在這個家裡,她把自己看得最輕。父親發現形勢不好,撲通一聲給奶奶跪下了。

奶奶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句: 沒出息的貨!閉上眼佯裝睡去。

大媽覺得事情再不能這樣下去了,否則局勢就很難挽回了。大媽拿出了最後的殺手鐧。大媽說媽,英子已經有啥(懷孕)了。奶奶以為自己聽錯了,問了一句: 你說啥?大媽說國政媳子有啥了。奶奶把頭轉向父親,問真的麼?父親使勁地點了點頭,臉憋得通紅。奶奶衝著他“呸”了一口,罵了句沒膿水的男人,連你嫂都不如呀!說完揮了揮手,讓他們離開,這件事就算這樣了結了。

其實奶奶一直有個心病,那就是父親這一門沒有孩子。第一個女人到家幾年了,沒有留後;母親到家轉眼也快一年了,肚子好像也沒啥動靜,這使她的心情格外不寧。要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如果母親不能為林家生兒育女,那麼她在這個家裡就沒理由再呆下去了。奶奶其實早就想發作了,鐵蛋和抗戰給了她一個機會。

第二年的春上,大姐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