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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同班。唱校歌是男女同學少有的共同活動,所以大家分外的興奮。在此之前,銀城人只聽過唱戲和山歌,沒有人聽過什麼叫校歌,更沒有人想到竟然可以幾百人同時唱一支歌,而且是一支專門為育人學校唱的歌。於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每到唱校歌的時間,學校圍牆外面的山坡上就站滿了圍觀的人群。有好聽的風琴,有裝備一新的操場,有整整齊齊的校服,有迎風飄揚的校旗,育人學校的孩子們神氣十足,嘹亮的童聲好像千百隻哨鴿一齊飛上藍天,徘徊在銀溪兩岸: 東迎黛頂霞光, 西來銀水濤聲, 千年古城換新顏, 高堂華宇吾校生。 桃紅李白經風雨, 物競天擇強者勝。 學海無涯, 書山有徑, 師生一堂伴孤燈。 願少年, 勇往直前, 來日同慶神州興。 聽到歌聲,銀城人常常會停下手上的事情,駐足側耳,把臉朝向學校的方向。一直等到歌聲停止了,才又笑著再做自己的事,嘴裡會不住地讚歎:“好聽,好聽!娃娃些唱得硬是好聽得很!”時間一長,育人學校的歌聲成了銀城生活的一部分。遇到學校放假,尤其是遇到放寒假、暑假,人們會覺得悠長的日子裡少了一些熱鬧和生氣,多了一點清冷和寂寞。 經過反覆交涉,中秋假期之後育人學校總算開學了。但是聶芹軒約法三章:第一,戒嚴期間所有學生未經許可一律不許走出校門一步。第二,本校師生不許有任何信件與校外往來。第三,查有違禁者,一概拘押。中秋假期以後返回學校的學生們,一回到學校,就在大門口的牆壁上迎面看到兩張告示,看到大門兩側分列的八名持槍士兵。告示的下邊是新任巡防營統領聶芹軒的簽名。那兩張告示,一張是對學校師生的禁令,一張是勒令刺客自首的通牒。即便沒有這兩張告示和那些持槍計程車兵,學校裡的氣氛也已經緊張得有點透不過氣來。各種訊息四下流傳,知府大人被炸死的場面以各種恐怖的版本被反覆轉述。每天午時三刻,舊城軍營大門外要處死三個人。同學們雖然不能走出校門,但是他們還是能聽到臨行刑之前敲打銅鑼的聲音,從舊城那邊遠遠地傳過來。中秋節之後,每天早晚操場上的校歌雖然還在唱,可冷清的山坡上沒有了往日圍觀的人群,被那些告示和士兵囚禁在圍牆裡的歌聲,平添了許多的悲傷,唱到“師生一堂伴孤燈”這一句的時候,師生們常常禁不住地淚流滿面。同學們發現他們的音樂老師哭得最痛心,有幾次她甚至在慟哭中停止了自己的琴聲。 爆炸發生的那天,秀山芳子終於在聽魚碼頭上等來了哥哥和歐陽朗雲。一下渡船,她就看到歐陽朗雲手上的傷口,和那張蒼白如紙的臉。秀山次郎立即告訴她,不要多問,一切回學校再講。可一回到學校,歐陽朗雲隨即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當秀山芳子匆匆忙忙拿了酒精和繃帶趕來叫門時,秀山次郎從身後叫住她: “芳子,你不要再叫了,鷹野君聽不見。” “聽不見?為什麼?” “他已經聾了。” “你說什麼?” “芳子,炸藥量過大,他離炸彈的距離太近,他是被炸彈震聾的,他忘記戴耳塞了。我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恢復聽力。芳子,鷹野君不只是聽不見,他現在的精神狀態也很混亂。” 芳子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你說炸彈是他投的?” 秀山次郎點點頭,“芳子,這只是早晚要發生的事……爸爸教會他們,就是為了有一天要做這樣的事情。可是鷹野君承受不了自己的計算錯誤。也許爸爸當初就不該教這些###人……” 秀山芳子撇下哥哥,不顧一切地推開了房門,迎面看見歐陽朗雲正對房門坐在椅子上,受傷的手側放在桌面上,秀山芳子再一次看見那張蒼白的臉上滿是慚愧的慘笑: “芳子……我真對不起秀山先生,我還是沒有完全做好,還是忘了戴耳塞。” 因為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歐陽朗雲說話時顯得生硬而又笨拙,臉上的表情好像是在夢遊,又遲緩又陌生。秀山芳子忘情地抓住歐陽朗雲的手: “歐陽君,我們一起走吧,跟我們一起回家吧……我們一起回日本去。” 歐陽朗雲困難地抽出手來,不斷地指著自己的耳朵,“芳子,對不起,我聽不見,我什麼也聽不見,你不要哭,我沒有受傷,我只是被瓷片劃破了皮,我一點也不疼,真的一點也不疼……” 秀山芳子沒有想到,那顆沒有計算好的炸彈居然給了她意想不到的勇氣。可當自己終於有勇氣向戀人表白的時候,他卻成了一個什麼也聽不見的聾子。芳子從桌上抓過紙筆,把自己的話寫出來: “鷹野君,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只有你的日本護照還可以保護你,跟我們一起回家……回日本去。” 歐陽朗雲搖搖頭,“芳子,我不應該走,我應該死。我的那麼多同志都死了,我也應該死……秀山先生說得對,我缺少的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