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玄飛買畫紙,在城市的繁華處興致勃勃地往返著。
終於買定,剛準備回去,迎面卻走來一個穿著白色襯衣的男子,挺拔修長的身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鶴立雞群。
我呆在原地,等他走近,終於意識到躲避,腳步一閃,我退了旁邊的文具店裡,低下頭,裝作選CD。
“小姐。”醇厚、略帶磁性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長長地嘆息一聲,認命地轉過身。
歐陽望著我,眼波微微動了動,卻並沒有其它過分的反應。
他不認識我了。
他竟然不認識我了!
我頓時心思蕪雜,說不上悲喜,只是愕然,亦,釋然。
“你髮卡掉了。”見我侷促,他微微一笑。
我怔了怔,然後慌忙彎下腰,撿起方才一直握在手中的蝴蝶髮卡。
“你也喜歡聽他們的歌?”
他的手裡拿著一張‘CD’,披頭士的‘yesterday’。
和我隨手拿的竟然一模一樣。
“還行吧。”我敷衍道,急著離開。
他再次叫住我,眼角微微上翹,迷人地微笑,“小姐,可以知道你的聯絡方式嗎?”
我轉過身,望著他牲畜無害的臉,惡狠狠地說:“不可以!”
然後氣勢洶洶地拂袖而去。
心跳加速,有隱隱疼痛的意味。
透過街對面的櫥窗,我最後瞥了他一眼。他愕然的望著我的背影,片刻,又是自嘲而不氣餒地一下,手指曲起,摩梭著自己的下巴。
若有所思地意味。
我突然明白爸爸留下的雕塑,到底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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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掘機,是小人魚幻化在水面上的泡沫。真正的忘記,是放下。
如果不曾放下,即使失去了記憶,又待如何?
還是會遇見你該遇見的,還是在劫難逃。
黃昏時分,我接到了一個沒有來電顯的電話,按了接聽鍵,裡面傳來一個些許熟悉的聲音,她說,“可可,我是蓮,能不能單獨見你一面,不要告訴任何人。”
我抬頭看了看坐在庭院裡作畫的韓玄飛,“恩”了一聲。
我們約在城市中央的茶館裡。
和蓮喝茶,兩杯碧螺春,在淡綠色的茶水裡慢慢舒展,精緻可愛。
她端起來抿了一口,姿勢優雅,驚人的美貌引起旁人頻頻側目。
“有什麼事嗎?”我的聲音很是冷淡。
雖然她最後戴罪立功,可是我仍然無法原諒她對玄飛做的事情。
“我今天去拜祭了麗麗。”蓮對我的態度不以為意。兀自說道。
“哦。”我默然,對於麗麗的死,至今想來,都有點不可思議。
“麗麗已經查出了晚期癌症,她為喬死,只是想讓喬記住她——她說,如果一個人連記憶都沒留下,那便算真的死了。歐陽的那一槍,是成全她,今生今世,喬永遠都不會對她釋懷,而她,也會一直被喬追憶,這是她繼續活下去的方式。”
我的手指握住紫砂茶杯,指尖燙得通紅,卻恍然不知。
“我也要走了。”蓮淡淡一笑,“今天下午的飛機票——雖然我做了許多對不起組織的事情,但是功過相抵,他們放我離開。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一個道理——有些事,便如指中沙,當你一味地想握緊時,它便流失得越快。可可,幫我好好照顧玄飛。”頓了頓,她又抬起頭,無比真摯地說:“請轉告他,我愛過他,也曾對不起他,現在,一切都已過去,那就相忘江湖吧,祝他幸福。”
“我會轉告的。”我鬆開手,手心驟涼。
她笑著點點頭,從桌上拿起墨鏡,戴上後,拎起放在椅子上的提包,款款地走了出去,風情萬種。
我聽到了街道拐角處的槍聲,然後是路人的慘叫聲。
我沒有出去。只是抬頭時,淚流已滿面。
溫家最後的絕殺令,無人能逃。
晚上回到寓所,韓玄飛正坐在庭院裡作畫,濃濃的油彩,勾出天際似火的夕陽。
他的神色很安詳,可是過重的筆法已經出賣了他的情緒。
蓮的死訊,比我更早到達。
我走過去,從後面攬住他的肩膀,下巴抵在他微長的髮絲上。
陽光的味道,溫暖如昨。
無論外面風雨若何,他永遠是讓人安心的,最後的港灣。
“玄飛……”我嘆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