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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自己的經歷,寫寫自己的個人生活?其實裡面的東西,也很大呢。

衛老師說,不敢。想過的,真要動起筆來,受不了,那等於是將那些日子再重過一遍啊。我就知道了,中國多少刻骨銘心的故事,都被它們的主人帶到墳墓裡去了。而那些寫著的人,多數是隔著很遠的。

衛老師說到這裡,指了指趙姨說,你看你們趙姨,文文靜靜的,平平和和的,許多人說,一看吶,就是個會過日子會享受生活的人。要她來說說她自己和她們家族的事,也是悲天慟地的呀。

趙姨在一邊淡淡一笑,掩飾了一絲苦楚。

衛老師說,中國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作惡者不說,因為心裡有鬼,受難者不講,是因為那傷痛太深,或作惡者不讓講。年深月久,歷史就給掩蓋起來。

說話間,衛老師咳嗽的次數漸漸多起來。

達摩說,一定要去醫院了。

趙姨說,這些天,人只顧著興奮,吃吃藥,夜裡咳,白天倒不咳。這孩子們一走,又來了。

第二天,去了醫院,當即就被留下來住院了。

46

那個讓人越來越恐懼的怪病,終於有了一個曖昧不明又極具漢語言智慧的名字——非典型肺炎,簡稱“非典”。許多老百姓初初一聽便釋然了,連肺炎都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病,況且還非典型呢?當時誰也沒有想到,這麼一個怪異的詞兒,其後大半年裡,成為漢語世界中使用頻率最高的一個詞,最後終於到了談非色變的地步。

海外叫它SARS,音譯“薩斯”,意思是嚴重急性呼吸綜合症,媒體遮遮掩掩吞吞吐吐許久之後才提到這個名字。

蹊蹺的是,“非典”也好,“薩斯”也好,這詞兒剛剛出來,在罈子上就成了非法字眼,凡帖子裡有了它,便會被一套系統自動檢測出來並禁止帖子發出。於是網民們用起變臉戲法,將非典換成FD,換成飛點,換成沸點費電廢墊或殺死、撒死、傻死……總之只要人看得懂就行。網路管制,讓許多人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從亂七八糟的漢語組合中讀出真義的本事。但是對於那些由人手動的封刪,卻是沒有辦法對付的。

空巢論壇上的許多人,可以從海外獲得資訊,有的人自身就在海外,便不斷有這一類帖子出現,刪了貼,貼了刪,一時間空氣就緊張起來。有人向版主提抗議,說人命關天的事,為什麼刪帖?有人為版主辯誣,說版主自己的帖子也被刪了。也有人說自己刪自己的帖子?苦肉計吧?有人說這種時候,還是聽政府的,別給政府添亂。有人說,再這樣下去,咱們的罈子就保不住了,那些只圖一時嘴巴痛快不顧罈子安危的人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也有人說,好容易有一塊說說真話的地方,如果不讓說了,還要它作甚?反正人一生煩,言語就糙了。這些爭議,有的是用原名——也就是大夥已經熟悉的網名,有的是用馬甲,一時間罈子上火藥味就濃郁起來。茹嫣是性情中人,自身又是始作俑者,態度當然鮮明。孤鴻沒有直接說什麼,只是不斷協調不斷勸解,用她自己的話說,當個超級泥瓦匠。

不久之後,南方一家報紙終於證實了這個“謠傳”,於是一派便興奮起來,不斷地轉帖發帖,刨根問底。過了幾天,又不讓說了,還說抓了一些造謠傳謠者。又過了幾天,上面有大人物出來了,言之鑿鑿說了一些信誓旦旦的話。幾個專家也說,這個病普通得很,不用住院都可以好的。海外的訊息卻說,到目前為止,病毒沒有找到,也沒有特效藥,全靠自體免疫力,也就是說,靠你的運氣了。

這怪病的真相變得撲朔迷離,罈子上的氣氛也變得波譎雲詭。終於,這個事件變成了一個國際性的事件,許多該來的不來了,許多要去的不讓去了,許多活動取消了,許多生意也黃了……這樣一來,一個本來只相關疾病的醫學問題,變成了一個全球性的政治問題。無數論壇頂著刪帖封壇的壓力,發出各自的聲音。中國人本來就有一吵就分派的傳統,在“非典”初期,政府尚未表態之前,各論壇已經就初顯兩軍對壘的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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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廣州回來之後,梁晉生便消失了一樣,一直沒有電話來。本來,此次遠行,已經讓他們的關係明朗化了,丈母孃也見了,訂婚酒也喝了,辦事的日子也已定好,茹嫣就有了一種依戀。打電話幾次不通,知道他忙,心裡依然有些空落。直到元宵節頭一天,這個年看著過完了,下午三四點鐘,梁晉生突然出現在茹嫣樓下。

茹嫣高興地說,還不上來啊?什麼話就來不及說了?

梁晉生說,你下來。

茹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