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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看起來是進步了,但是這種進步遠遠還不夠,要是我們自己都滿足了,他們就更不會進步了。有些事,看起來對我有好處,但是其實對他們更有好處。

一個老人,絕決如此,大家也只有慨嘆的份了。

衛老師多次對達摩幾個說過,年輕人,特別是年輕的知識分子,理想主義熱情燒完了,緊接著而來的,就是市儈主義犬儒主義。利益的誘惑,對於年輕人來說,更加不可抵擋。當精神的滿足、道德的滿足已不可得的時候,物質的滿足、權力的滿足,就是最好的代用品。

這些話,在其後的歲月中,不幸一再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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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馬”的幾個人,日後變化很大。“誓為中華振興奮鬥終生”的何其業和晝思夜想希望辦一個《祖國紀事》那樣的同人刊物的劉蘇,八十年代先後去了美國。曾給“青馬”帶來許多美好情愫的小詠,成了一個律師。這個當年被大家叫做“我們的索非亞”的狂熱女孩,如今一年四季在全球飛來飛去,將乘飛機叫做“打波的”,有時一天要打兩次,盡心盡職冷靜精明地為自己的客戶打官司,也為自己贏得了巨大的名聲和巨大的財富。一次聚會,她說等到退下來,她會寫寫當年的“青馬”。

最終修成正果的,好像只有毛子一個,到了社科院哲學所馬哲室,當了研究員,先研究馬列經典,近年他又熱衷於社會學。當年,讀《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的時候,他就提出過這個話題,說這裡有關於美學和社會學的思想材料。當時,大家對於毛子能從佶屈聱牙的文字中看出如此精微的意義驚詫不已。達摩曾表示半信半疑,於是,毛子就挑出一些段落,一邊念,一邊解說其中的意蘊與他說的美學或社會學的關聯。毛子只比大家年長三兩歲,但是他的學問功底,思想洞見,有一種師長之氣象。所以,當年社科院招收研究生的時候,他就越過本科,以高中學歷徑直考取了,大家也覺得理所當然。這幾個人中間,只有達摩,一直在底層,過著草根階層的物質生活,享受著精神貴族的快樂與痛苦。

“青馬”成員每年都有一些電話往來,有時也會不經意間在某處見了面。較齊全的聚會,是二十世紀最後一年,何其業、劉蘇的一次相約返鄉。那正是美國經濟的低谷時期,亞洲歐洲也一片蕭條,倒是大陸卻神奇般地掀起了一股經濟熱浪,於是,許多人便紛紛返國尋求機遇。當時小詠還在國外,竟也不遠萬里專程趕了回來。那天由兩位美籍華人做東,挑了一家上等酒店,訂了一間精緻包房,要大家早早去了,說是好暢快聊聊。

見了面,開始的話題總是很“形下”的,工作事業,老婆孩子,住房收入,身體飲食……何其業是去繼承了一個終身未婚的老姑媽的遺產,用那筆錢開了一家中餐館,幹了一門最枯燥最沒有想象力的行當,但也穩當,十多年來,資產也翻了幾番。劉蘇也是因了海外關係去的,在那裡斷斷續續讀完大學,在一家華人開的電子公司做報關員。兩人都算順利,沒有像《北京人在紐約》中那個王什麼明去洗盤子。現如今都算中產階級,有房有車衣食無虞,連孩子都比別人多幾個。幾人中真正的富豪卻是小詠。毛子曾問過她,家產多少?小詠笑笑說,七、八位數吧。何其業、劉蘇問了國內諸位的境況。毛子、小詠都在他們意料之中,只是達摩讓他們意外。何其業說,當年啊,我的印象是,毛子功底最深,我們叫他“大英百科全書”;小詠毅力最強,冬天還洗涼水澡,我們叫她女拉赫美托夫;達摩稟賦最高,文采也好,我曾對誰說過,以後,最有造就的,非達摩莫屬……何其業說著,就沒了下文,大家也一時無語。達摩倒笑笑說,早年那一點雕蟲小技,不早就江郎才盡了?哪夠用到今天?如今有得吃有得喝有得住,可以隨心所欲讀點書,也很滿足了。

幾人中,對達摩最瞭解的是毛子。毛子笑笑說,何其業啊,你真是隻看見皮毛看不見骨血,咱達摩才是真正的高人,他哪怕一輩子不出頭,也比我厲害。

第二個話題就是懷舊了。如今懷舊成了時尚,況且像“青馬”這樣風雨惆悵詩意淳厚的往事。說著說著,毛子就興奮了,他說他突然有一個想法,尋找思想史上的失蹤者!達摩說,有人已經寫了一篇同題的文章。毛子說,我知道,那是虛寫,我們真找,看看當年那些人如今的狀態,從社會學文化學的角度看看這些人的精神歷程,肯定極有意思。

何其業和劉蘇當即就訕笑了,那我們都成了你的砧板上的肉。

毛子說,我自己也不是一塊肉啊?

小詠說,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醜事,你沒看見,那些大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