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那麼悲慘呢?
“我明天要帶一個新馬泰的團,十二天。”他慢慢地說,注意著我的反應,我儘量做出不動聲色的樣子。
“這書是新的,我買的,送給你的,不用還。我還沒看呢,等我回來你給我講裡面的故事吧!”他恢復了淘氣的樣子。“好啦,我走了,我得買瓶防曬霜去!你說這大熱天,怎麼有人就不喜歡跟家踏踏實實待著,非要到處亂跑的搞什麼旅遊呢!”
我終於還是笑了出來,“都沒人願意出去玩,我看你吃什麼!”
他衝我一眥牙,做了一個咬我的動作。
我揮揮手,做了一個再見的動作。
……
天矇矇亮,廣場上的升旗儀式剛剛結束,我趕到東華門,戴雨晴早在那兒伸著脖子等我了。
“快點快點,劇組的人都進去了!我看見女主角了!好像是……好像是……那個誰!”
她急火火地扯著我就往裡走,一邊走一邊給門衛看我們的證件。
遠遠地,就看見有一群人亂七八糟的在東六所的夾道里支起各種燈啊,反光板啊,攝象機啊什麼的。因為要搶時間,演員都已經化好了妝,穿好了服裝,想是因為起的早,個個都無精打采地,一臉的倦怠。
戴雨晴拉著我想往前邊擠,被一個劇組的人攔住了。戴雨晴不客氣的把證件往他眼前一晃,“我們領導說了,叫你們注意防火,以前《末代皇帝》跟我們這兒拍攝著了火,燒了一地毯,賠都賠不起!我們這兒……”
那個估計是劇務的小夥子看來是不敢得罪這位伶俐的姑奶奶:“得,得,您二位想看,稍往前一點,別穿幫了就成。”
“什麼叫穿幫?”戴雨晴不依不饒地問。
“就是……就是拍錯了,拍得不對,把不該拍進去的拍上了……”那小夥子語無倫次,逃之夭夭。
我拽拽她:“你怎麼那麼多話?”
她一笑,“新鮮唄。”
剛安靜了沒兩分鐘,她又問,“你說他們拍的這是什麼戲?”
“我看,是明朝的戲,你看他們穿的衣服……”
“皇上呢?誰演皇上啊?肯定是個腕兒!天啊,最好是……”她根本聽不進我的話,在現場,她大約是最興奮的一個人。
我不再吭聲。我對拍戲沒什麼興趣,本來就是假的,再把造假的過程讓我知道了,就更覺得沒意思了。我心裡覺得,從前,歷史中的故事,肯定不是戲裡說的那樣……
導演開始拿著小擴音器命令走戲了。這是一場群眾演員的戲,因為據說那個演皇帝的大腕兒還沒到。
一隊明朝的宮裝女子在太監的監押下哭哭啼啼地走過來。她們是要為死去的皇帝殉葬的,走過這條夾道,就走到了她們人生的盡頭。
一個女子突然大哭著朝天喊著:“娘,我去了!娘,我去了……”
隊伍頓時騷亂起來,太監們怒氣衝衝揪出那個女子。
“挑上你去那邊服侍皇上,是你一家子的福氣!哭?哭什麼哭!”
“停!”導演擺擺手,“哭,你倒是哭啊!”
那個女演員撣撣身上的土,站起來:“不是還沒正式拍呢嗎?”
“情緒!情緒!你現在情緒就要到位啊!你想想啊,你是一個從朝鮮過來的嬪妃,那麼遠啊,離開家人,到了深宮,皇上沒見過兩面,卻要為他殉葬,這是多麼悲慘的事情啊!你,馬上就要被吊死了!再也見不到你娘了!”
那演員笑嘻嘻地聽著,點著頭。
導演無可奈何,“快點快點,時間很緊,我們早上只有三個小時!不走了,實拍!”
宮女的隊伍又一次走過我們眼前。
“停!”臺詞還沒說,導演就急了,“怎麼搞的嘛,要死的人了,怎麼一點不悲傷!眼淚!你們的眼淚呢!”
化妝師忙跑過來,“給她們點甘油吧?”
“不成,一會要有一個特寫的!真實!我的藝術追求就是——真實!”
“撲哧……”戴雨晴在一邊樂了,“真實什麼啊?那妃子還戴著手錶呢!”
可不是!真難為她這麼好的眼神!演那個倒黴妃子的演員狠狠瞪了戴雨晴一眼。
戴雨晴也瞪了她一眼,“不就是哭嗎?有什麼難的……”
導演打量了她一番,“不難?你試試?”
戴雨晴果然轉過身,直直地盯著那個導演,我看到她的呼吸急促了,鼻子也開始紅了,眼睛眨巴兩下,居然充滿了淚水,馬上就要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