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你為什麼總是不能開心呢?”皇上問。“朕對你不好嗎?”
她忙跪下,搖頭。
“難道還是想家?你看,這片園子都是朕按照你家附近的景緻修建的啊!朕怕你想家,都不忍心叫你同朕回紫禁城,那裡悶得很,規矩也多,留你在園子裡多住幾日……你,你會想朕嗎?”
她既不點頭,也不搖頭,不能欺君啊。
皇上不再問,他捧起這個女子的臉,那上面沒有笑容也沒有淚珠,空落落的眼睛裡,一個字也沒有寫。
“你和朕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樣,真的,朕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知道了。”
第一眼?皇上是什麼時候第一眼看見我的?她心裡一片混沌。
“那天朕的御舟行過,沿途是大小官員百姓齊來迎駕。你跪在一棵桃樹下面,拉龍鬚纖的人群經過,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子一個踉蹌,你竟然一步搶出,扶住了他,還幫他拽了拽肩上的纖繩……”
是嗎?怎麼自己卻不記得了?
“朕偏巧看在眼裡。你扶他那一下,純是出於自然,忘了禮儀,忽略場面。在場大小官員面面相覷,想要小聲呵斥你,你卻是坦然回到樹下重新跪好,竟似無所謂一樣,旁若無人。朕立時便想,這個女子,與眾不同……”
她埋頭下去。心裡不以為然。
“朕猜想,莫非你是沒有把朕放在心上嗎?……”
“臣妾不敢。”
“啊,你可知道,你當時的樣子,真是人面桃花啊……”皇上彎腰拉住她的手,想往懷裡帶。
“啟稟皇上,您有所不知,那沿途的綠柳紅桃,竟是知府大人命我們當地百姓不分黑白晝夜,連趕兩天,臨時移栽到御舟所經的河岸邊的……皇上御舟過後,沒兩日,那些樹就都枯了,正所謂人挪活,樹挪死……”
皇上的手慢慢鬆開,這個夜晚,他並不想聽到這樣的事情。何況,早已經有摺子在說這些事情了,民間也有傳聞,竟敢管皇上叫“散財童子”,諷刺他六下江南過於奢侈……這兩日正為這事不爽快,準備殺兩個直言犯諫的……怎麼虹妃也如此不識相!
皇上不悅地站起身,“這些事情,朕自然有處置的。朕明日回宮,就是……哼!”
她看出了皇上的不快,便不言語。
“好了,朕倦了,叫太監送你回去吧。”
皇上一揮手,她在心裡綻放了一個微笑。
這幾日,雖然有春蕊陪著,她仍舊是不開心。
父親是一個小小的縣官,聽說自己的女兒竟被選進宮伺候皇上,高興得如同得了狀元!恨不得要在自己管轄的小縣上張個榜文。繼母更是去了心頭的病,這下子,可以永遠不見這個不惹人喜愛的“女兒”了。就連春蕊這個小丫頭,都為能跟著主人進宮感到榮幸和興奮。說來都是身邊最熟識的人,可有誰知道她的心呢?
家,是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可是這裡,連家也不是啊……
就說這裡的春色再好,也只是圈禁在這高牆一角;小橋流水縱有,人家卻在何處?西風瘦馬不見,只留斷腸人在天涯……
時間不快不慢地流淌著,春水綠了,桃花謝了。
這幾日,園子裡忽然有了一個悚人的傳言——鬧鬼。
雖說沒人真切的見過那個鬼,但是卻能說得有聲有色。
“那個鬼,飄忽不定的,總愛往桃花林那邊去,聽說啊,建這園子以前,這片就有鬼了……”
“是個穿白衣服的鬼呢!一定是冤死鬼!閻王爺手一鬆,被她溜回人間尋仇了……”
“才不是呢,我聽說啊,是園子裡的什麼東西成了精了!”
“什麼東西啊?園子太大了,保不準有狐狸什麼的!”
“呵呵,狐狸精只迷男人的,咱們現在這園子裡,哪有男人啊……”
……
春蕊也聽到了這些話,心裡怕得緊,晚上賴在虹妃的暖閣,遲遲不肯退下。
“春蕊,你是怎麼了?我還要看一會書,你先去睡好了……”展虹催她。
“主子,我……”她咬著嘴唇,終於還是說:“怕,他們在傳園子裡鬧鬼呢……”
展虹皺起了眉頭。“這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有鬼呢?”
春蕊眼巴巴看著她:“他們說了,您這樣的主子,是沾了萬歲爺真龍天子陽氣的貴人,您自然是不用害怕的,可是,我們這些奴婢……”
展虹臉色忽而變得更加難看:“你聽他們嚼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