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丫頭!你是上班時間,我還是上班時間呢!聽著,下班早點回家啊!”哥笑著一轉身,忍不住又回頭叮囑一句,“自己小心!過馬路的時候要……”
“小心車!”我介面,沒辦法,哥已經習慣永遠把我當成十二歲的小丫頭。
一週後,我已經利用所有的工作之餘的時間,把故宮轉了一遍。前三殿後三殿東六所西六所……它真大啊,也真美,還真的很神秘,五百年的殿宇,掩埋了多少歷史在裡面?有時候我會在沒人的角落,撫著那斑駁的廊柱,輕輕嗅著木頭的氣息,想像著它曾經的模樣。
一個炎炎的中午,院子裡沒有遊人了,我走出略帶潮氣的偏殿,坐在臺階上。那石條已經被太陽烤得暖洋洋的了。我閉上眼睛,抬起頭,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只覺得眼前一片紅色,令人暈眩,心裡卻空落落的,像是要發生點什麼事情把它填滿才好……
忽然一黑,像是發生了日全食,我慌忙睜開眼睛,一個人正笑咪咪地站在我面前。
“幹嗎啊你?”我不客氣地瞪著他。
他倒窘了,嚇得後退了一步。
我也急忙站起來,繼續盯著他。其實壓根看不清楚他的臉,他是逆光站著,而我,還沒從猛然睜眼的眩暈中醒過來,只能看到一個穿著白襯衫的年輕男子的輪廓。
大中午的太陽地,紅牆碧瓦的院落裡,兩個人互相看著,站著,真是很滑稽的畫面。
“你……你是……韓輝宇的妹妹嗎?”他開口,同樣年輕的聲音。
我瞥了他胸前掛著的卡片一眼,和我哥哥戴的一樣,是同一個旅行社的。
“是啊,怎麼了?我哥哥……”我忽然緊張起來,不由自主向他走了一步,他被迫又退了一步,繼續和我保持著禮貌的距離。
“你哥哥很好,沒事,是他叫我來找你的,告訴你一聲,我們社有一個司機突然病了,你哥哥臨時要替他跑一個長途,這兩天不能回家了。”
“哦——”我長出了一口氣。“謝謝你了。”
“沒什麼的,你,在這兒還習慣嗎?”他忽然狡猾地一笑,眼睛亮亮地一閃。
“怎麼?”我迅速開動腦筋。“難道,是你,幫的忙?”
“真聰明!難怪你哥哥老管你叫鬼丫頭!”他爽朗地笑了。
我倒不好意思起來,“我哥哥啊,還經常叫我饞丫頭,懶丫頭,笨丫頭呢。”
“恩,”他說,“你哥哥老跟我們唸叨你,我們也都跟他一樣,說到你,就叫丫頭了。”
我臉一紅,畢竟我已經是二十歲的大人了。
“我就叫你丫頭,成嗎?”他忽然問,聲音低低的,很好聽。
我沒有回答,“那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呢!”
“哈哈……”他又笑了,真是個愛笑的人。“對對,我都忘了介紹自己了,我姓金,金潤楓,你要是願意,就和你哥一樣,叫我,瘋子吧……”
這回我也笑了,瘋子?這名字可真……難聽!
“你什麼時候下班?”他忽然問。
“我?下午四點多。”
“那我來接你!”他果斷地說。
“不用你接,我自己會回家的。”
“你哥說的,叫我照顧你。”
“真的?”
“你別管真的假的,我反正來接你,你做好準備。”
“做準備?做什麼準備?”
“聽故事。我是我們社最會講故事的導遊了!”
“你會講什麼故事?”
“你愛聽什麼故事?”
“我愛聽——故宮裡的故事。”
“我偏偏會講——故宮裡的故事。”
我沒再說話,他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忽然變得很嚴肅,莫名的一縷風穿梭而過,我的長髮拂過臉頰,有那麼一瞬,我感覺那道風是藍顏色的,直吹進心裡,身上再沒有一絲燥熱。
他忽然淡淡一笑,禮貌地對我說:“那就這樣,回頭見!”點點頭,轉身離去。
我覺得他最後好像往我背後看了一眼,我忙轉身——馮阿姨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身後的垂花門口,正看著我。
“馮阿姨?是找我嗎?”我趕緊堆出笑容問。
她搖搖頭,“今天不是老莫的班嗎?”
“不是,是我的班。”
“哦。”她應了一聲,退出了門口,什麼也沒說。
我長出了一口氣,太陽還在頭頂,今天它走得可真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