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嬤嬤快放手,自家人別傷了和氣。”竟然是李氏的聲音從亭子上傳了過來,我微一分神,手上的力氣也稍稍放鬆了。可那嬤嬤卻不退讓,順勢一推,又把我送回了地上。
我無比憤怒的向她望去,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一副泰然自若的平靜,可緊緊依偎在她懷裡那張幼稚的小臉,卻淺淺的劃過一絲怨毒的笑容。
身子一輕,原來是有人把我扶了起來,抬起頭,見李氏已到了跟前。心裡的火一拱一拱的,但還要強忍著給她躬身施禮,嘴裡含糊著說道:“奴婢給側福晉請安,側福晉吉祥!”
“如玉姑娘多禮了。”她伸手虛扶了我一把,滿臉冰冷的笑意,“孫嬤嬤是德妃娘娘跟前的老人,在府裡專門伺候少主子的。姑娘初來乍到,恐怕還不熟悉。”說著語氣一轉,又對那嬤嬤道,“嬤嬤還不曉得吧,如玉姑娘可是皇上賞給爺屋子裡面的人,您老可要多擔待些才是。”
“既是這府裡的奴才,就斷不能在少主子面前短了規矩。”孫嬤嬤撇撇嘴,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看著他們兩個一唱一喝的,心裡著實覺得憋氣,眼角淡淡的掃過二人的臉龐道:“大家都是從永和宮出來的人,既是同根,又相煎何急呢?”
李氏一愣,臉色有些尷尬,趕忙拉了我的手道:“姑娘說得極是,在宮裡是一家人,到了府裡自是一樣的。咱們可千萬不能鬧生分了,是吧?”
話音未落,一旁的弘時竟從孫嬤嬤的身邊跑到了李氏的懷裡,一把開啟了我的手,噘著小嘴道:“額娘,那她撞到了兒子,就不罰了嗎?”
看來今天要是不低頭的話,這個小惡魔是不會放過我的。算了,退一步海闊天空,看在他是我老公的兒子的份上,我就讓著他了。不太情願的跪了下去,唸經似地說道:“奴婢不小心衝撞了主子,還請主子恕罪。”
李氏對這個結果似乎很滿意,臉上的笑意也更濃了,伸手便要攙了我起來。可就在即將碰到我的一剎那,卻突然僵住了,眼神一凜,顫抖的唇間漏出幾個零落的字元:“他,他竟把這個,給了你?”
“什麼?”細想了想,才記起梳頭的時候把那個羊脂玉的扳指別在了髮間。一絲報復的快感突然從心底裡湧了出來,深深吸了一口氣,若無其事的答道,“四爺說這扳指與奴婢的名字相合,就送了給我。”
“那是孝懿皇后的遺物。”李氏的聲音沉得猶如烏雲密佈的天氣,可臉上還強裝著鎮定自若的樣子。她一把抱起弘時,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我心裡倒是生出幾分懊惱,暗罵自己也太張狂輕慢了些。想要追過去解釋,可著地的膝蓋一陣刺痛,晃悠著又坐了回去。
“什麼皇上賜下來的人,削尖了腦袋想要嫁進府裡,不過是個不知羞恥的賤丫頭。”遠處孫嬤嬤的聲音並沒有因為距離而變低,彷彿可以要一字一句的傳進了我的耳朵,“娘娘發下話來不讓爺給她名分,側福晉又何必跟她一般見識?不過是咱們爺心軟,給她存了體面罷了。”
臉上火辣辣的指痕,膝頭蜿蜒的針刺,似在一瞬間便消失殆盡了。兩隻手緊緊捂著心臟,只因為此刻最深的痛楚是在這裡。為問頻相見,何似長相守?那句輾轉於我夢中的情話,竟如同龜裂的鏡子,順著紋理,破碎成一片一片。原來我的心依舊是如此羸弱,只輕輕幾句話,便會憔悴如斯,不堪一擊…
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站了起來,又怎樣麻木的走了出去,只覺得剛一邁步,就已踏上了書房的臺階。再一抬腿,人已跌落在窗前那把大大的搖椅中。眼底熱熱的,酸酸的,似有奔騰的液體在湧動。抬手撫上臉頰,卻是一片乾澀。哭,其實在容易也不過了,可從眼裡流出的,到底是無聲的傷痛,還是懦弱的屈服?
我使勁睜了睜眼睛,但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它曾開始於一段血色的浪漫,卻也會在我的跟前籠入一片層疊的迷霧…
恍惚之間,門口似乎有人走了進來。阿禛,一定是他,我負氣的低下頭,把臉埋在了頸間。那腳步聲在我身旁停了下來,然後就一聲也不響了。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一絲響動,只覺得一片平和的目光灑落在我的身上,卻又交雜著幾分莫名的壓力。透過指縫偷偷的向上望去,我的天,怎麼會是康熙皇帝的那張臉?
趕忙一躍而起,俯身跪在了地上,正要高唱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卻被他捂住了嘴巴。那黑亮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狡黠的神情,輕聲道:“別大聲嚷嚷,朕是微服出來的。”
我會意的點點頭,便挺身站了起來,剛才傷到的膝蓋微一吃痛,禁不住咧了咧嘴。
“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