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玉妹妹也有此雅興,來賞這明日之菊?”
被她這一問,才將紛飛的思緒拽了回來,趕忙行了禮道:“貴妃說的哪裡話,這花映麗顏,人比花嬌,玉兒可是一時看得失了神呢。”
“知道你是說句笑話,不過聽了倒也讓人舒心呢。”她輕輕一笑,跳動的眼波中恍若映出幾分當年的倩影。
我也隨著她乾笑了一聲,不過聽在耳中,似乎比之沉默,更加的尷尬。這後宮雖大,可皇上的女人卻並不多,這兩年間除了些正式的場合,碰面的機會倒是比在府裡的時候還少些。如今湊巧在園子裡碰見,那些個故作親暱的官話,到一時忘記該如何出口了。
搜腸刮肚的正要說點什麼,卻見鵝卵石的小路上兩個蹦蹦跳跳的小人,攜手走了過來。才三歲的福惠,揮著一雙小手,香色的小坎肩緊裹著圓鼓鼓的小肚子,白白嫩嫩的一張小臉分外的招人喜愛。不由得眉頭一展,走上前抱起他道:“前個聽說八阿哥著了涼,有些發熱,今兒個看來可是不礙的了?”
跟在身後的嬤嬤連忙代答道:“八阿哥大好了,多謝娘娘垂問。”
話音未落,站在地上的那個寶貝已經抱住了我的大腿,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聲音道:“額娘,樂樂也生病了,你怎麼不抱抱我啊?”
“噢,這倒是奇了,樂樂不舒服,額娘怎麼不知道啊?”故意做出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心中不禁大樂,我這個女兒,自打搬進宮裡,別的本事沒長,卻一下子變得財迷起來。只要是她的東西,別人都不許碰一下,多誇別的孩子幾句,她也要賭氣似的表示一下不滿,看見哥哥們屋子裡的小擺設,也經常是又哄又騙的得了去。
只不過她所有的任性,只對一個人例外,那就是他的阿瑪。因為這鬼靈精的丫頭,要確保每一次被人義憤填膺的狀告“惡行”的時候,她可以只消委屈的抽抽鼻子,再對著縱容她的阿瑪甜言蜜語幾句,就能矇混過關。所以剛才當著這麼多人,我故意只抱了福惠,就是想悄悄她這副又是氣惱又是討好的怪模樣。
“就是剛才,剛才…”她忽然拍著前胸,聲音沉重的氣喘起來,指著背後的雪兒,聲音斷斷續續的道,“不信,你,問,問雪…”
“雪兒,這,這怎麼了?”沒成想樂樂竟是真的不舒服,心裡一急,下意識的將懷裡的福惠交到嬤嬤手裡,狠狠的看向雪兒。
“格格,沒,沒事兒啊!?歇了午覺之後還,還…”雪兒也被眼前的變故嚇住了,怔得說不出話來。
“歇了午覺還怎麼著,你倒是說啊!”我趕忙蹲下身,一邊給樂樂揉著後背,一邊問。
“呃——”
一個大大的飽嗝,突然從樂樂的嘴裡吐了出來,我一驚,差點坐倒在地上。站穩了身子剛要開口,誰知她卻一下子黏了上來,扭著身子討好說:“額娘真是有本事,就這麼兩下,手到病除了。”
“是啊,奴婢剛才想說的就是,格格歇了午覺之後,就把皇上賞的一盤子馬奶子糖蘸和栗子酥都給吃了。”驚呆之餘的雪兒,也終於恢復了說話的能力。
一盤子點心,我實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了,這嘴饞就不消說了,可她剛才那副騙死人不償命的樣子,哪裡有一點公主格格的氣度,還當著年貴妃的面,真是丟人丟大了。忍不住惡狠狠的看了過去,可這位小姐卻有恃無恐的倚在我的身上,滿臉堆笑,看似歉然,或者說,根本就是百分之百的挑釁。
“哈哈哈…”正僵持著,一陣笑聲卻從身邊響起。回頭一看,原來年貴妃卻已到了跟前。她拉著福惠的小手,一雙微吊的杏眼笑起來煞是好看,“這麼個古靈精怪的小東西,等將來長大了,還不知道要叫多少男兒傷心呢。”
“謝貴妃娘娘誇獎。”沒想到這小東西倒忽然謙虛了起來,可這下面一句…“其實樂樂不過就是,就是跟額娘學了些皮毛罷了。”
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要還口,卻又下意識的狠狠的閉攏嘴唇,差一點點咬到舌頭。拿不出勇氣去看年氏的那張臉,只好對著樂樂做出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
一隻蒼白的素手,輕輕捏了捏樂樂的笑臉,本應配合在一起的聲音,儘管是慢了好幾拍,終究還是傳了過來:“這也難怪,皇上總是那麼疼你。”
“是,是啊…”我胡亂的答應著,心中卻似乎覺得有些不對勁,那聲音柔柔軟軟的,怎麼彷彿羨妒,卻又帶著一點酸楚。
掛在嘴角的笑,也越發變得僵硬起來,而一張臉,卻莫名其妙的微燙。四下裡那既沉默又曖昧的氣息,似有若無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