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嗆得有點發昏,心一橫,撲過去把煤氣爐關了,趕緊開窗透氣。那邊,前任師母奪門而入,她雙手揪住我的衣領,把我拉近她的臉,那樣子好像是要強行索吻。我趕緊說:“阿姨,我錯了。”
前任師母陰沉著臉,好像烈火燃盡以後的灰燼,還好,她沒有讓我去吻她,只是保持著半尺遠的距離。她說:“離於小齊遠一點,不許再跟她往來,聽到沒有!”我不說話,她再次問我:“聽到沒有?”
我說:“好吧。”
前任師母說:“你要是敢碰她,我就殺了你。”她終於鬆開了我的衣領,環顧四周,指著臥室房門大喊:“丁培根,你早點去死吧!”然後她精疲力盡地拉開房門,消失在樓道里。
她走了以後,我也累壞了,生平沒有被老女人這樣折騰過。這種更年期婦女所爆發出的能量,我在我媽身上固然體會過,當時還覺得我媽很可怕,現在對比下來,她實在是太溫柔、太客氣了。
老丁從屋子裡探出一個頭來,問:“她走了?”
我嘆息了一聲:“走了。”
他趿著一隻拖鞋從臥室裡走出來,另一隻在打鬥時不知去向。老丁說:“幫我撈一下拖鞋,踢到沙發下面去了。”我只得趴在地上,把手伸到那隻破舊的單人沙發下面去,撈出拖鞋,順便還撈出了兩個一塊錢的硬幣,還有一節電池,一個空藥瓶,一盒尿素霜,都是圓的東西。老丁說:“別撈了別撈了,你坐下來,我們說正經的。”
社會渣滓(7)
我說,什麼正經不正經的,我看是你不正經,騙我過來換煤氣,其實是你老婆在家裡候著我,要搞三堂會審。媽的,太不夠義氣,這叫重色輕友?還是叫迫於淫威?老丁說,前任師母其實早就透過鄰居的彙報發現了我的動向,她審過於小齊,起先於小齊什麼都不肯說,後來挺不過了,就把責任推到老丁頭上,說是她爸爸的學生,化工技校的。前任師母對“化工技校”四個字有強烈的過敏症,一聽就炸了,趁於小齊去上海之際,索性鬧到老丁這裡。老丁也挺不過,就把我誆了過來。他以為我能解釋清楚,至少可以讓前任師母不那麼歇斯底里,我一米八的個頭相貌堂堂,很應該是丈母孃喜歡的那種型別,結果卻搞成這樣。
我對老丁說,你前妻也太悍了,現在看來我對你的第二次婚姻表示理解,地質學家只是難看了一點,至少不會那麼蠻不講理。我說這個話是真心的,一點沒有嘲笑他的意思。
老丁說:“她的態度是有問題,但你也太惡毒了吧?你怎麼能說她想做李嘉誠的丈母孃?”
我不好意思地說:“想到了就說出來了,管不住自己的嘴,其實我沒有那麼惡毒的。”
老丁說:“你要跟一個女孩兒談戀愛,至少要對她父母表示最起碼的尊敬,這是做人的道理。你倒好,就圖自己嘴上開心。你啊,說到底還是讀書太少,缺乏教養。”
我說:“你讀書多,你不也跟她離婚了嗎?”
“放放放屁!”老丁說,“這是一回事嗎?你的思想怎麼這麼幼稚?”
我看出來了,他知道我喜歡於小齊,就在我面前擺譜,居然敢訓我。這老頭在技校上課的時候,看見我們這幫流氓學生,根本不敢講什麼大道理的。他生怕對罵起來自己的心臟受不了,會死掉。
我說:“我以後改。”
老丁說:“你這個態度還算像個人樣,剛才為什麼不剋制自己?”
我說:“不知道,我一生氣腦子就嗡的一聲,全都空了,裡面什麼都沒有。”我搖搖頭。“你前妻太狹隘了,說出來的話都很難聽。”
老丁說:“只有狹隘的人才會一天到晚抱怨別人狹隘。”
我說:“她不會真的殺了我吧?”
“誰要殺了你?”
“你老婆。”我說,“她說我敢碰於小齊一下,她就殺了我。”
“恐怕她會把我也殺了,”老丁擔憂地問,“你跟小齊沒什麼事情吧?”
“沒有!”
老丁嘆了口氣。我站起來,從冰箱裡找出牛奶,一口氣喝光了,總算稍微舒服一點。老丁問我:“你真的在跟小齊談戀愛?”
我說:“沒有啦,老頭,我失戀了。”
老丁說:“你活該,我的女兒,眼界沒那麼低。”
說了半天,他還是在暗示我,我是一個社會渣滓。說實話,這種咒罵,如今聽來,我只當補藥吃,社會渣滓多瀟灑呀。在十八歲時候,聽見別人罵我是社會渣滓,有點受不了。
我說,老頭,別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