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事都沒有,因為他本來就是傻子。而且很奇怪的,那一下子好像把他撞聰明瞭,他開始喜歡女孩了,對人家動手動腳的。學校受不了他啦,就把他送回家了。”
“就那時候撩女孩兒裙子的?”
“撩!連女老師都不放過,蹲在地上朝裡面看,還跟著人家跑進女廁所。誰受得了他?不過這兩年好一點了,不撩了,大概又傻回去了。”楊一拍拍呆卵的頭,對他說,“你說你是不是流氓吧?”
“我要吃東西。”呆卵說。
“記性還挺好的,姐姐答應給你吃東西的。”於小齊問楊一,“你家有吃的嗎?弄點給他。”
“只有可樂,別給他喝。他要喝上了,以後天天鬧著喝可樂,還不給他爹揍死?”
“真可憐。”於小齊說,“怎麼跟養狗一樣?”
“還不如狗呢。”
於小齊說:“他們家太不人道了。”
楊一說:“沒辦法,我們這片住的都是工廠裡的職工,工資很低。家裡養著個傻子,又不工作,在家白吃飯,白佔地方。”
我搖頭說:“他能吃多少啊?一天三碗米飯,飽也是這點,餓也是這點。一年四季就給他穿一雙塑膠拖鞋,還說他不怕冷。”
“可他還是佔地方啊。還好他是三炮的弟弟,不是我弟弟,否則我要給他煩死。”楊一對呆卵說,“你以後半夜裡能不能安靜點?你老用棍子敲地板,地板上有什麼啊?我都給你吵得睡不著。”
於小齊說:“嘻嘻,他敲地板啊?”
“敲啊,像和尚敲木魚一樣。我們這房子隔音差,他敲的地方就在我床頭正上方。媽的,”楊一推推呆卵,“你敲什麼啊?”
“下面有鬼,我把它敲下去。”呆卵說。
“操,下面是我在睡覺!”楊一搖搖頭,“反正就這樣,也沒辦法。實在敲狠了,我只能睡到小路家裡去。”
“你們睡一張床?”
“夏天我可以睡地板,冬天就擠一張床。”
“你們倆睡一起很好玩啊。”
“好玩什麼啊,”我說,“經常是傻子半夜裡敲地板,他半夜裡就抱著枕頭來敲我家的門。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一開門,他就跑進來爬到我床上。他睡著了磨牙,跟吃黃豆一樣。第二天一大早,他媽媽就把早飯給端下來了,六點鐘把他叫起來,他就坐在我身邊喝稀飯,然後接著睡半個小時。有時候我也能饒上半根油條。”
智障者不能自拔(5)
呆卵忽然說:“我要吃油條。”楊一說:“沒有!”呆卵說:“油條,油條。”於小齊說:“小呆不要吵,姐姐下次給你帶牛肉乾。”呆卵說:“那你不要帶辣牛肉乾,我不大愛吃辣的。”我們都樂了,於小齊說:“哎,還好嘛,不算太傻。”後來呆卵又看中了楊一頭上的棒球帽,說:“我要帽子,給我戴戴。”楊一不答應,於小齊說:“給他吧,反正也是舊帽子了。”她從楊一頭上把帽子摘下來,扣在呆卵頭上。這下呆卵得意了,在屋子裡昂首挺胸地走,還跑去照鏡子,渾然忘記剛才被狂揍的事情。
楊一說:“他經常有一種錯覺,以為自己不是傻子。”
那個下午就在呆卵的唧唧咕咕聲中流逝了,四點鐘的時候,於小齊起身要走,我說要送她,她說不用,坐公共汽車就可以。我說:“那我送你到汽車站吧。”她說好吧,她不認識汽車站。楊一說:“我也去吧,不然這傻子賴在我家不肯走。”我們起身往門口走,呆卵也站了起來,跟著我們一起下樓。於小齊說:“壞啦,他不會想跟我回家吧?”楊一說:“他喜歡上了你。”於小齊就回過身來,拍拍呆卵的後腦勺。
我們往新村外面走去,呆卵始終尾隨著我們。於小齊幾次回過頭去,大概是擔心他真的要跟著她回家。我說:“你放心,他走到幼兒園那邊就不敢往前走了。他平時就走到那裡為止。你只管走你的。”果然,到了幼兒園門口,傻子停下腳步。那是暑假,幼兒園空無一人,鐵柵欄裡是幾個油漆剝落的木馬和滑梯。呆卵立刻就被這些玩具吸引了,其實他每天都能看見這些玩藝兒,可是他每次都會覺得很新鮮。傻子畢竟是傻子。他抓住鐵欄杆,想把那個碩大的腦袋鑽進去。趁這個工夫,我們拐了個彎,把他甩在視線以外。後來他發現我們不見了,還在後面喊:
“小蓓,小蓓。”
我再次見到於小齊時,她正在家裡收拾行李。她說:“我後天就去上海啦。”
我說:“我來送你。”
她說:“不行的,我媽跟我一起走,她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