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沒收到過,在國外的時候有男孩子送她大捧的向陽葵,金燦燦的,耀得人眼睛都痛。回國後也有人送玫瑰,九十九枝,俗氣得不得了,又不巧被葉慎寬看到,笑話說真是葉家有初長成。
可是沒有人送過她睡蓮。
心裡有小小的竊喜,彷彿是風乍起,伏在荷葉上的蛙躍入池中,濺起點點漣漪。
她很喜歡,看了又看,說:“這不像店的樣子。”
沒有玻璃紙縐紋紙的包裹,亦沒有俏的配葉,只是幾片蓮葉,那樣隨意的一束,彷彿是隨手擷下來,讓她想起碩大的景泰藍大缸,四合院夏季槐蔭底下的幽靜,浮一點綠的萍,而她還很小,踮著腳,看姥爺養的魚。鮮紅的一尾兩尾,悠然劃開墨玉似的水,是童年最清涼的記憶。
他說:“不是店買的,我庭院裡有個小池塘,種滿了睡蓮,今天開了這些,我早上摘了,然後放在辦公室裡,拿清水養了這半日,只想著送給你。”
涉江採芙蓉,蘭澤多草,採之遺誰,所思在遠道。
這樣含蓄的話,卻又這樣動人。她從闌曾想到原來工科出身的人也可以這樣浪漫,正如她從不曾想到他會在第二次見面就表白。
他曾經那樣對她好,他曾經那樣愛過她。
她在盈盈淚光裡吹熄蠟燭。
同事們鼓起掌來,每人分一碟蛋糕,糖糖衝她做鬼臉,問她:“是不是男朋友四?”
她的手有點發抖,臉上卻笑著,凱賓斯基的CheeseCake,她一直很喜歡,她偶爾不回家在學校宿舍過,他總會記得叫司機替她買一份,私宿舍去。
明明是怕她晚上餓了胃疼,他偏偏說:“我加班肚子餓,想吃東西,於是給你也買一份。”
宿舍裡的孩子每每分享,個個嚷嚷:“要叫易長寧負責啊,我們都長胖了。”
那個時候她也有一點嘟嘟的嬰兒肥,照鏡子的時候總是沮喪,上鏡頭不好看。上鏡頭要那種小臉,只有巴掌大才好。
說給他聽,他左右端詳好久,才點點頭:“再長點肉才好,最好長成小肥豬。”
她惱了,跳起來打他,他一低頭就吻住她,他說:“這樣就沒人跟我搶你了。”那吻是甜的,比世上所有的甜品都甜。
他已經離開了她,可是,他仍記得她的生日,送她蛋糕。
她很鎮定的走回自己的座位,放下紙碟開啟瀏覽器,跳出來的是熟悉的Flash歡迎介面,然後她怔了很久,才點選BBS。
出乎意料,沒有聽到那一聲系統的拒絕聲,很快,或許是一秒,或許一秒鐘都不到,熟悉而又陌生的BBS介面已經出現。
彷彿整個遺失的世界轟然而至,一切如此突然,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只以為自己這一生已經被拒之門外,可是卻奇蹟般的開啟了論壇——她剛剛才許了願,難道真的靈驗?她有幾秒鐘不能動彈,後來想起來,急急在線上名單裡找了一遍,卻沒有看到“令狐沖”,因為她老愛叫他大師兄,所以他給自己註冊了馬甲,就叫“令狐沖”,她還曾笑嘻嘻的開過玩笑,說:“那我註冊馬甲叫小師好了。”
他沒有答應她,給她註冊的名字叫“八戒”。
她知道他的意思,因為令狐沖與小師,最後是天人永隔,再沒有成雙偕對,所以他不肯。
可是現在孫悟空,也不要八戒了。
西去迢迢萬里路,他然要她了。
或許是嫌她懶,或許是嫌她笨,或許是嫌她真的是呆子,反正他不要她了。
第七章(下)
他也許換了ID,可是他的筆記本一定開著,軟體也沒有解除安裝,不然她不能連上BBS。她沒有能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因為一眼看到有置頂套紅的醒目貼子:“易生的婚禮”
有人貼出他婚禮的照片。
南加州,賓客笑容燦爛,陽光更烈得幾乎令人眼盲,新娘的婚紗卻像雪一般,在她眼中迅速消融。
嗓眼裡漸漸泛起腥甜,是心口蝕出一個洞,在每一個日,緩慢腐蝕,終於在一刻崩塌。握著滑鼠的手開始慢慢發抖,近乎機械的翻頁,一張張往下看,每一張照片就如同一枝箭,攢入心窩,疼得她沒有辦法呼吸。如果這是萬箭穿心,她然能閃,不能避,只能哀哀受著,連痛楚都不能呻吟。眼裡漸漸湧起熱意,是辣的。新娘笑得很幸福,有一對新人的合影,他穿雪白的小禮服,很英俊,燦爛的陽光下仍是白衣勝雪。其實臉龐曬黑了一點點,可是還是那樣的朗眉星目,烏黑的眼珠隔著顯示器看著她,微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