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起落不絕,宛似響起了連串的悶雷!
車座上的大愣子慌忙勒韁踏掣,滿胸驚恐之色,翻著雙眼珠子,手忙腳亂的向著圍上來的這群凶神惡煞又是作揖,又是打躬,一時似是嚇糊塗了!
石隙之中,關孤的手指已迅速觸及他的劍柄,同時,他的呼吸也不由自主的急猛起來——金重祥已經緩步走到車旁,他上下打量了大愣子一陣,又仔細凝視著伏在棺材板上的豐子俊片刻,然後,繞車旋走,連車底下也檢查了好久。
大愣子苦著臉,嗓音暗啞的開了口:“各位大爺,我和我娘是護著我爹的靈柩回裡落葬的啊,不知各位爺們為什麼把車攔了下來,我和我娘……”神色陰沉的瞪了大愣了一眼,金重祥叱道:“住口,我問你你再說話!”
一名黑衣大漢助威似的吩喝:“聽見沒有?再嘮叨就打你個半死!”
於是,大愣子馬上噤口不言了,一副縮頭縮頸的窩囊像。
金重祥又向這破板車觀察了好一陣,才冷冷的道:“棺材裡是你爹?”
大愣子連連點頭,居然嗚咽起來:一回大爺的話,是,是我爹……”金重祥毫無表情的道:“死了?”
呆了呆,大楞子迷惘的道:“死了,當然是死了,啊要不怎麼會放在棺村裡吶?你這位大爺真地會開人的玩笑礙…”哼了哼,金重祥道:“開你的玩笑?憑你?”
大愣子吶吶的道:“人死了才能裝棺材,這還用問……”金重祥生硬的道:“我怕是活的吧?”
大愣子不槐是老狐狸胡起祿教出來的弟子,在這個節骨眼下,他猶竟沉得住氣半點不露馬腳,他仍然一臉的不解加上憨呆之狀:“這位爺,呃,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你把我完全弄迷糊了……”金重祥冷笑道:“真迷糊抑是假迷糊,不久即可知道……”大愣子惶然道:“這位爺,你——”金重祥一指伏在棺蓋上啜泣的豐子俊,問:“那個,是你什麼人?”
大愣子忙道:“是我娘……”
湊近了些,金重祥陰沉的道:“別掩著臉,抬起頭來!”
豐子俊仍在一個勁的抽噎,動也不動,大愣子急道:“爺,你待做什麼呀?”
金重祥厲聲道:“抬起頭來,女人!”
大愣子忙道:“這位爺,我娘服孝在身,滿心悲痛,你,你叫她抬起頭來作甚?”
金重祥暴烈的道:“來人哪,給我把這婆娘拖下車來!”
一陣轟喏,七八名大漢便蜂擁而上,大楞子雙手亂搖,大叫道:“別拖別拖,我,我請我娘抬起頭來讓你們瞧瞧,也就是了……”說著,他慌忙爬到車板上,推推豐子俊肩頭,哭兮兮的道:“娘,娘啊,他們硬要看,你老就抬起頭讓他們看吧,咱們惹不起人家,讓他們看看也少不了塊肉,看完了我們也可早點上路……”雙肩聳動了一下,豐子俊終於抬起頭來,唔,白衣素裳,襯著他沾淚的臉孔,可不是,還確有幾分姿色呢!
就算在光天化日之下吧,豐子俊男扮女裝的模樣也絲毫破綻不露,十足十的一個婦道人家,眉兒彎彎,膚色白淨,連一點唇頷間的鬍碴子也不見,若說他這時的形狀不是個女子,則是誰也不信的事。
金重祥仔細看了看,陰森的道:“棺材裡的是你丈夫?”
豐子俊悽悽哀哀的點了點頭,頓時眼圈兒又紅了,也不知他是福至心靈還是被逼出來的——做功十足,徹頭徹尾的一箇中年寡婦的哀怨之像!
金重祥硬崩崩的道:“怎麼死的?”
豐子俊開口了,聲音卻是尖細顫抖的:“害病死的礙…”金重祥板著臉問:“什麼病?”
摸了把淚,豐子俊幽然道:“心紋痛,老毛箔…”金重祥眉梢子一揚,道:“你多大啦?”
低下頭去,豐子俊道:“四十九嘍。”
轉臉看了看大愣子,金重祥問:“這小子是你兒?”
點點頭,豐子俊沒有答腔。
金重祥又問大愣子:“你多大了?”
大愣子忙道:“三十一——”
金重祥心裡算了算,道:“嗯,差不多也該有你這麼大的兒子了,就是楞了點!”
大愣子眨眨眼,悶著聲不響。
金重祥道:“你們是哪裡人?運樞回裡一路上走了多久了?”
豐子俊嘆口氣,道:“關外‘馬家寨’人,只因先夫在這邊的‘老和集’上做木匠,一家人才跟著遷來同住,哪知才在‘老和集,落腳半年不到,先夫便過世了,他那老病,關內關外的郎中一樣的治不好,這一路來,已走了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