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豪又急切的道:“關少兄,小儀方才說得對,合則強,分則弱,何況你更是在做一樁維護公義倫常的善事?”
舒老夫人顫巍巍的道:“關相公,這麼多人在求你,你就答應了吧……”關孤深深嘆了口氣,嗒然道:“也罷……”這兩個字,卻不啻給了舒家母女及南宮豪一個天大的驚喜與振奮,她們立時欣悅莫名,展顏破鬱,尤其是舒婉儀,更是高興極了,激動極了,她走前一步,語聲竟帶著不可抑止的顫抖:“謝謝你,關孤……”關孤沉沉一笑,道:“現在謝我,未免太早了,能否護著你們平安無事,我還沒有把握,相反的,希望我不要為你們帶來什麼麻煩才好!”
容光湛然,舒婉儀道:“你和我們一道,關孤,我們並不在乎能不能得到你的保護而安然脫險,那是次要的,後果如何,不值得我們太過斟酌,主要是你的行為,關孤,這是一件不畏邪惡,向暴力挑戰,維護正義行操的大丈夫行為——這世上太涼薄,也太好險,好人已經太少,但關孤,你卻是這些不多的好人中最好的!”
關孤笑笑道:“你使我羞愧了,舒姑娘。”
南宮豪也正色道:“小儀決不是故意捧你,少兄,她還未曾學得這樣油滑,她是個十分坦率明朗的女孩子,少兄,她說的話我敢保證出自肺腑!”
關孤淡淡的道:“事實上,我卻受之有愧。”
舒老夫人輕拭著眼角的喜悅的淚水,慈祥又感慨的道:“多虧你仗義相恕,又仗義相救,關相公,你是好人……”有些兒怔忡的苦笑著,關孤不禁感到一種特殊的滋味湧在心頭;多少年來,砥的是刀頭血,吃的是玩命糧,見過數不清的死亡,歷過難以計算的殺伐,手上沾的是血腥,身上背的是條條人命債,心中時常空虛,靈魂充滿傍惶,何曾有過一點安寧,一點平靜,一點慰藉?恕過的人不少,救過的人不少,但卻從來沒有這一剎間充實與激盪過,更難聽到“好人”的贊同,長長的日子以來,關孤甚至懷疑,他果真還沾得上“好人”的邊麼?如今,他總也親耳聽到有人在這麼誇譽他了,雖然,為了這“好人”兩個字,他所付出的代價是太大了……這時——小丫鬟銀心也已用一隻黑漆描繪著白竹的精緻茶盤托出四杯茶來,輕輕放在小几上,又輕輕向關孤道:“請壯士用茶。”
南宮豪忙道:“你看,這麼久還沒請客人落坐,真是的,我們全糊塗啦。”
舒老夫人歉然一笑,道:“可不是,關相公,請坐呀。”
於是,關孤略略一讓,在一張舒適的藤圈椅上坐下,舒老夫人與舒婉儀就坐在對面,南宮豪打橫相陪。
側過臉,舒婉儀問她母親:“娘,該收拾的可已收拾好了?”
舒老夫人點點頭,黯然道:“差不多了……”忽然,她又向銀心吩咐:“銀心兒哪,你別愣在這裡啦,趕緊到小姐房中去替她拾綴抬綴她隨身應用的東西,還有你自己的也準備妥當,我們……就要走了……,’銀心眼眶紅紅的直點頭,她走出兩步,又站住,回過身來囁嚅的道:“夫人,老趙媽是不是……也跟我們走?還有鳳姐、金釵、玉荷她們?”
遲疑了一會,舒老夫人問南宮豪:“叔叔,這些老媽小丫頭全是跟著我好些年的,能帶著一塊走嗎?”
連連搖頭,南宮豪道:“算了,大嫂,我們這是逃難避禍,不是遊山玩水,哪能帶著這一拖蘿老媽小丫鬟?萬一走在半路發生情況,誰去照拂她們?帶著這些人都是累贅,不僅將害了她們,也害了我們!”
舒婉儀也難過的道:“娘,南宮叔叔說得對,女兒也一樣捨不得離開她們,多少年了,全相處在一起,但是,在路上如果一個照顧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那不反而害了她們?與其怕生差池,還不如留她們下來的好,那舒子青再是狠毒,也不會對她們下辣手吧?她們事實上礙不著畜生……”舒老夫人沉重的點點頭,道:“好吧——銀心,你就去自己收拾,一個人跟我們走!”
銀心輕輕頷首,答應著進去了,關孤望著她的背影消失於門簾內,搖頭道:“這位小姑娘還這麼天真。”
南宮豪嘆道:“她是不知道那種流血斷命的場面慘烈到個什麼地步!”
吁了口氣,關孤啜著茶道:“南宮兄,此去避難,你有什麼腹案?”
南宮豪正容道:“少兄指的是……?”
簡潔的,關孤道:“目的地。”
南宮豪小聲道:“關東。”
關孤道:“出關?”
點點頭,南宮豪解釋道:“是的,在關外我與子俊算是土生土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