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在醫院工作的父親,多多少少我也知道一些醫院裡說不上光彩的事。
房裡沒有其他人。
只一眼我就瞧向靜躺在床上不動的病人,那是奶奶。那像風乾的橘子皮一般的臉灰白黯淡得沒有一絲光澤,嘴唇乾乾的,和鼻子一同籠在癢氣罩裡,臉和頭繞著一圈厚厚的繃帶,薄被下也看得出手腳幾處也都有繃帶纏著,左腳還打著石膏……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在這裡照看著她,還是……我不敢往下猜測,一個箭步竄到床前,手指往前伸,輕搭在癱在身邊的手腕上……微微有跳動,她的心在輕緩地跳動,雖然沒什麼活力,但她還活著!我高興地睇了一直站在身旁的納蘭一眼,淚花眨溼了睫羽:“她還活著。”
“是啊。”感受到我的喜悅,納蘭白輕回了一句,將我摟進懷裡。我偎在他胸前汲取著他溫暖安定的氣息,好一會兒,才輕輕推開他,說道:“你幫我看著,我看一下奶奶的傷勢。”
他點了點頭,知道勸我不住,運功療傷又需小心,不然一個不小心就會傷了患者,於是找了張椅子坐在一邊。“你小心一點。”
“我知道。”我坐在床沿,手輕輕搭上奶奶的右手腕,幾乎是心念一起,體內沛然的靈氣便如細流般柔和地循著手太陰肺經進入奶奶體內脈絡。奶奶體內主要脈絡基本沒什麼損傷,但一些支脈,比如足陽明胃經中從膝下三寸處分出旁支下行分佈到足中趾的外側趾縫等支脈由於是摩托車主要撞擊壓扎部位所以連著小腿脛骨損傷錯位較為嚴重。
年老不經摔,本來年紀老邁體內經脈及肌肉已無活力甚至於萎縮不通暢,被摩托車這麼大力地擦撞而過(這是大哥電話裡講的),恢復力當然不如兒童青年來得容易,恐怕最嚴重的便是由此導致的左腿小腿骨骨裂、及摔倒時的腦袋磕傷及因此所受的驚嚇而引起的幾種老年病徵了。
所幸她的五臟六腑沒受太大的內傷,不然就難辦了。我小心輕緩地調運著清涼而生氣勃發的靈力替她輸通修補並加強了全身的經脈,在保證她脈絡通暢、血液執行無阻後,手按著她的撞傷處,舒緩著她肌肉淤傷——
“你們是誰?怎麼亂闖別人的病房?”
“你在對她做什麼——”
門被開啟,不同的聲音響起,腳步聲急奔過來,卻被一旁的納蘭白伸手攔住。“站住。”
我放下手,半轉過身子,剛好看到一位年約五十、略顯清瘦的老者正在對納蘭白低喝:“你是誰,有什麼資格攔著我?你們想對病人做什麼?”他是我爸爸,我看了十幾年的人,感覺卻依舊遙遠。站在他旁邊的是一位身穿白色大袍的年青人,看來是位醫生。
納蘭白髮現我已經收功,當即放下了手,微微一笑。“在下納蘭白,並無惡意。”
爸爸見病床上的人也沒什麼不對勁,納蘭白也神色友善,又見我轉回身來,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也許是覺得我們怎麼看也不像壞人,不由也放緩了口氣。“我是這家醫院的外科主任傅榮,這位傷患是我母親,你們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榮,什麼事這麼大聲?”
納蘭白睇了我一眼,我正要回答,門外又傳來了聲音,我渾身一顫,是媽媽。納蘭白走至我身邊,輕而有力地攬住我,等著門外的人走進來。
第三十六章 草木本有心(上)
甫一碰面,大家都怔了一怔,媽媽(餘菲)冷靜的風采依舊,身材容貌這兩年幾乎沒什麼變化,烏黑的頭髮不見一絲白參雜其中,優雅而一絲不苟地梳在腦後打成髻,薄唇緊抿著,雖然四十幾歲的年紀,看上去卻有如三十來許的少婦,端莊自持。看見我,她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或是覺得對我這陌生人感覺有點熟悉而奇怪吧,我們畢竟是母女,不是嗎。
我眼光移向旁邊,陪著她一同前來的哥哥,他看到我和納蘭白倒沒有太多的驚訝。“你們來了?”
“耀日,他們是你朋友?”爸爸媽媽同時問道。
“爸媽,你們看不出來嗎,她是小妹採靈。”瞧得出來才怪!第一次發現哥哥神經也很粗,真是奇怪啊,當初怎麼我一說是他就相信了呢?!(納蘭白說因為他和我是同一種人……)
“採靈?!”我的親生父母大吃一驚,面面相視,皆不敢相信地將疑惑的目光投注在我身上。“她是採靈?!”倆人不信地又問了一次,擔憂的眼光轉向哥哥。
“她是小妹,是我通知她來看奶奶的。”大哥肯定地說道。
“你、你……”對著我問不下去,爸爸乾脆問哥哥,“她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不要告訴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