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也扮作尼姑,常恐露出事來,故此門戶十分緊急。今日靜真也為那樁事敗露來躲避,恐怕被人緝著,豈不連他的事也出醜,因這上不肯相留。空照師徒見了緣推託,都面面相覷,沒做理會。到底靜真有些賊智,曉得了緣平昔貪財,便去袖中摸出銀子,揀上二三兩,遞與了緣道:“師兄之言,雖是有理,但事起倉卒,不曾算得個去路,急切投奔何處?望師兄念向日情分,暫容躲避兩三日。待勢頭稍緩,然後再往別處。這些少銀兩,送與師兄為盤纏之用。”果然了緣見著銀子,就忘了利害,乃道:“若只住兩三日,便不妨礙,如何要師兄銀子!”靜真道:“在此攪擾,已是不當,豈可又費師兄。”
了緣假意謙讓一回,把銀收過。引入裡邊去藏躲。
且說小和尚去非,聞得香公說是非空庵師徒五眾,且又生得標緻,忙走出來觀看。兩下卻好打個照面,各打了問訊。
靜真仔細一看,卻不認得,問了緣道:“此間師兄,上院何處?
怎麼不曾相會?“了緣扯個謊道:”這是近日新出家的師弟,故此師兄還認不得。“那小和尚見靜真師徒姿色勝似了緣,心下好不歡喜,想道:”我好造化,那裡說起!天賜這幾個妙人到此,少不得都刮上他,輪流兒取樂快活!“當下了緣備辦些素齋款待。靜真、空照心中有事,耳熱眼跳,坐立不寧,那裡吃得下飲食。到了申牌時分,向了緣道:”不知庵中事體若何?
欲要央你們香公去打聽個訊息,方好計較長策。“了緣即教香公前去。
那香公是個老實頭,不知利害,一徑奔到非空庵前,東張西望。那時地方人等正領著知縣鈞旨,封鎖庵門,也不管老尼死活,反鎖在內,兩條封皮,交叉封好。方待轉身,見那老頭探頭探腦,幌來幌去,情知是個細作,齊上前喝道:“官府正要拿你,來得恰好!”一個拿起索子,向頸上便套。嚇得香公身酥腳軟,連聲道:“他們借我庵中躲避,央來打聽的,其實不干我事。”眾人道:“原曉得你是打聽的。快說是那個庵裡?”香公道:“是極樂庵裡。”
眾人得了實信,又叫幾個幫手,押著香公齊到極樂庵,將前後門把好,然後叩門。裡邊曉得香公回了,了緣急急出來開門。眾人一擁而入,迎頭就把了緣拿住,押進裡面搜捉,不曾走了一個。那小和尚著了忙,躲在床底下,也被搜出。了緣向眾人道:“他們不過借我庵中暫避,其實做的事體,與我分毫無幹,情願送些酒錢與列位,怎地做個方便,饒了我庵裡罷。”眾人道:“這使不得!知縣相公好不利害哩!倘然問在何處拿的,教我們怎生回答?有幹無干,我們總是不知,你自到縣裡去分辨。”了緣道:“這也容易。但我的徒弟乃新出家的,這個可以免得,望列位做個人情。”眾人貪著銀子,卻也肯了,內中又有個道:“成不得!既是與他沒相干,何消這等著忙,直躲入床底下去?一定也有些蹺蹊。我們休擔這樣幹紀。”眾人齊聲道是。都把索子扣了,連男帶女,共是十人,好像端午的粽子,做一串兒牽出庵門,將門封鎖好了,解入新淦縣來。一路上了緣埋怨靜真連累,靜真半字不敢回答。正是:老龜蒸不爛,移禍於空桑。
此時天色傍晚,知縣已是退衙,地方人又帶回家去宿歇。
了緣悄悄與小和尚說道:“明日到堂上,你只認做新出家的徒弟,切莫要多講。待我去分說,料然無事。”到次日,知縣早衙,地方解進去稟道:“非空庵尼姑俱躲在極樂庵中,今已緝獲,連極樂庵尼姑通拿在此。”知縣教跪在月臺東首。即差人喚集老和尚、赫大卿家人、蒯三並小和尚父母來審。那消片刻,俱已喚到。令跪在月臺西首。小和尚偷眼看見,驚異道:“怎麼我師父也涉在他們訟中?連爹媽都在此,一發好怪!”心下雖然暗想,卻不敢叫喚,又恐師父認出,到把頭兒別轉,伏在地上。那老兒同婆子,也不管官府在上,指著尼姑,帶哭帶罵道:“沒廉恥的狗淫婦!如何把我兒子謀死?好好還我活的便罷!”小和尚聽得老兒與靜真討人,愈加怪異,想道:“我好端端活在此,那裡說起?卻與他們索命?”靜真、空照還認是赫大卿的父母,那敢則聲。
知縣見那老兒喧嚷,呵喝住了,喚空照、靜真上前問道:“你既已出家,如何不守戒律,偷養和尚,卻又將他謀死?從實招來,免受刑罰。”靜真、空照自己罪犯已重,心慌膽怯,那五臟六腑猶如一團亂麻,沒有個頭緒。這時見知縣不問赫大卿的事情,去問什麼和尚之事,一發摸不著個頭路。靜真那張嘴頭子,平時極是能言快語,到這回恰如生膝護牢,魚膠粘住,掙不出一個字兒。知縣連問四五次,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