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恚而卻坐,不肯致謝。宮人鹹逼之,乃拜使者。太子夜入烝焉。明旦發喪,使人殺故太子勇而後即位。左右扶太子上殿。太子足弱,欲倒者數四,不能上。楊素叱去左右,以手扶接,太子援之乃上。
百官莫不嗟嘆。楊素歸謂家人曰:“小兒子吾已提起教作大家郎,不知能了當否?”
素恃己有功,於帝多呼為郎君。時宴內宮,宮人偶遺酒汙素衣。素叱左右引下加撻焉。帝甚不平,隱忍不發。一日,帝與素釣魚於後苑池上,並坐,左右張傘以遮日。帝起如廁,回見素坐赭傘下,風骨秀異,神彩毅然。帝大忌之。帝每欲有所為,素輒抑而禁之,由是愈不快於素。會素死,帝曰:“使素不死,夷其九族。”先是,素一日欲入朝,見文帝執金鉞逐之,曰:“此賊,吾欲立勇,竟不從吾言。今必殺汝。”素驚怖入室,召子弟二人語曰:“吾必死矣。出見文帝如此如此。”
移時而死。
帝自素死,益無忌憚,沉迷女色。一日顧詔近侍曰:“人主享天下之富,亦欲極當年之樂,自快其意。今天下富安,外內無事,正吾行樂之日也。今宮殿雖壯麗顯敞,苦無曲房小室,幽軒短檻。若得此,則吾期老於其中也。”近侍高昌奏曰:“臣有友項昇,浙人也。自言能構宮室。”翌日,詔召問之。昇曰:“臣乞先進圖本。”後日進圖,帝覽之,大悅,即日詔有司供具材木,凡役夫數萬,經歲而成。樓閣高下,軒窗掩映,幽房曲室,玉欄朱楯,互相連屬,迴環四合,牖戶自通,千門萬戶,金碧相輝,照耀人耳目。金虯伏於棟下,玉獸蹲於戶傍;壁砌生光,瑣窗曜日,工巧之極,自古未之有比也。費用金寶珠玉,庫藏為之一空。人誤入其中者,雖終日不能出。
帝幸之,大悅,顧左右曰:“使真仙遊其中,亦當自迷也,可目之曰迷樓。”詔以五品官賜昇,仍給內庫金帛千匹賞之。詔選良家女數千以居樓中。帝每一幸,經月不出。
是月,大夫何稠進御女車。車之制度絕小,只容一人,有機伏於其中。若御童女,則以機礙女之手足,女纖毫不能動。
帝以處女試之,極喜,召何稠謂之曰:“卿之巧思,一何神妙如此。”以千金贈之。稠又進轉關車,可以升樓閣,如行平地。
車中御女,則自搖動。帝尤喜悅,謂稠曰:“此車何名?”稠曰:“臣任意造成,未有名也,願賜佳名。”帝曰:“卿任其巧意以成車,朕得之,任其意以自樂,可命名任意車也。”帝又令畫工繪畫士女交合之圖數十幅,懸於閣中。其年上官時自江外得替回,鑄烏銅鑑數十面,其高五尺,而闊三尺,磨以成鏡為屏,環於寢所,詣闕投進。帝以屏納迷樓中,而御女於其傍,纖毫運轉,皆入於鑑中。帝大喜曰:“繪畫得其形象耳,此得人之真容也,勝繪圖萬倍矣。”
帝日夕沉荒於迷樓,罄竭其力,亦多倦息。又闢地週二百里為西苑,役民力常百萬,內為十六院。聚巧石為山,鑿池為五湖四海,詔天下境內所有鳥獸草木,驛送京師。詔定西苑十六院名:景明迎暉棲鸞晨光明霞翠華文安積珍影紋儀鳳仁智清修寶林和明綺陰絳陽每院擇宮中佳麗謹厚有容色美人實之,選帝常幸御者為之首。分派宦者,主出入易市。又鑿五湖,每湖四方十里。東曰翠光湖,南曰迎陽湖,西曰金光湖,北曰潔水湖,中曰廣明湖。湖中積土石為山,構亭殿,屈曲環繞澄泓,皆窮極人間華麗。又鑿北海,周環四十里,中有三山,效蓬萊、方丈、瀛洲,其上皆臺榭迴廊,其下水深數丈。開通五湖北海,通行龍鳳舸。帝多泛東湖,因制湖上曲《望江南》八闋雲:湖上月,偏照列仙家。水浸寒光鋪枕簟,浪搖晴影走金蛇。偏稱泛靈槎。光景好,輕彩望中斜。
清露冷侵銀兔影,西風吹落桂枝花。開宴思無涯。
其二雲:
湖上柳,煙裡不勝催。宿霧洗開明媚眼,東風搖弄好腰肢。煙雨更相宜。環曲岸,陰覆畫橋低。
線拂行人春晚後,絮飛晴雪暖風時。幽意更依依。
其三雲:
湖上雪,風急墮還多。輕片有時敲竹戶,素華無韻入澄波。望外玉相磨。湖水遠地色相和
仰面莫思梁苑賦,朝來且聽玉人歌。不醉擬如何?
其四雲:
湖上草,碧翠浪通津。修帶不為歌舞緩,濃鋪堪作醉人茵。無意襯香衾。晴霽後,色一般新
遊子不歸生滿地,佳人遠意正青春。留詠卒難伸。
其五雲:
湖上花,天水浸靈芽。淺蕊水邊勻玉粉,濃苞天外剪明霞。日在列仙家。開爛熳,鬢若相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