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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家鄉。繳了批迴,入門見了渾家,歡喜無限。那一往一來,約有三月之遙。

嘗言道:新娶不如遠歸。夜間與渾家綢繆恩愛,自不必說。其妻敘及別後相思,因說每夜夢中如此如此。所言光景,與丈夫一般無二,果然有了三個月身孕。若是其夫先說的,內中還有可疑;卻是渾家先敘起的。可見夢魂相遇,又能交感成胎,只是彼此精誠所致。如今說個鬧夢故事,亦繇夫婦積思而然。正是:夢中識想非全假,白日賓士莫認真。

話說大唐德宗皇帝貞元年間,有個進士覆姓獨孤,雙名遐叔,家住洛陽城東崇賢裡中。自幼穎異,十歲便能作文。到十五歲上,經史精通,下筆數千言,不待思索。父親獨孤及官為司封之職。昔年存日,曾與遐叔聘下同年司農白行簡女兒娟娟小姐為妻。那娟娟小姐,花容月貌,自不必說;刺繡描花,也是等閒之事。單喜他深通文墨,善賦能詩。若教去應文科,穩穩裡是個狀元。與遐叔正是一雙兩好,彼此你知我見,所以成了這頭親事。不意遐叔父母連喪,丈人丈母亦相繼棄世,功名未遂,家事日漸零落,童僕也無半個留存,剛剛剩得幾間房屋。

那白行簡的兒子叫做白長吉,是個兇惡勢利之徒,見遐叔家道窮了,就要賴他的婚姻,將妹子另配安陵富家。幸得娟娟小姐是個貞烈之女,截髮自誓,不肯改節。白長吉強他不過,只得原嫁與遐叔。卻是隨身衣飾,並無一毫妝奩,止有從幼伏侍一個丫鬟翠翹從嫁。白氏過門之後,甘守貧寒,全無半點怨恨。只是晨炊夜績,以佐遐叔讀書。那遐叔一者敬他截髮的志節,二者重他秀麗的詞華,三者又愛他嬌豔的顏色:真個夫妻相得,似水如魚。白氏親族中,到也憐遐叔是個未發達的才子,十分尊敬。止有白長吉一味趨炎附熱,說妹子是窮骨頭,要跟恁樣餓莩,壞他體面,見了遐叔就如眼中之刺,肉內之釘。遐叔雖然貧窮,卻又是不肯俯仰人的。因此兩下遂絕不相往。

時值貞元十五年,朝廷開科取士,傳下黃榜,期於三月間諸進士都赴京師殿試。遐叔別了白氏,前往長安,自謂文才,必魁春榜。那知貢舉的官,是禮部侍郎同平章事鄭餘慶,本取遐叔卷子第一。豈知策上說著:奉天之難,皆因奸臣盧杞竊弄朝權,致使涇原節度使姚令言與太尉朱得以激變心,劫奪府庫。可見眾君子共佐太平而不足,一小人攪亂天下而有餘。故人君用舍不可不慎。元來德宗皇帝心性最是猜忌,說他指斥朝廷,譏訕時政,遂將頭卷廢棄不錄。那白氏兩個族叔,一個叫做白居易,一個叫做白敏中,文才本在遐叔之下,卻皆登了高科。單單隻有遐叔一人落第,好生沒趣,連夜收拾行李東歸。白居易、白敏中知得,齊來餞行,直送到十里長亭而別。遐叔途中愁悶,賦詩一首。詩云:童年挾策赴西秦,弱冠無成逐路人。

時命不將明主合,布衣空惹上京塵。

在路非止一日,回到東都,見了妻子,好生慚赧,終日只在書房裡發憤攻書。每想起落第的光景,便悽然淚下。那白氏時時勸解道:“大丈夫功名終有際會,何苦頹折如此。”遐叔謝道:“多感娘子厚意,屢相寬慰。只是家貧如洗,衣食無聊。縱然巴得日後亨通,難救目前愁困,如之奈何?”白氏道:“俗諺有云:”十訪九空,也好省窮。‘我想公公三十年宦遊,豈無幾個門生故舊在要路的?你何不趁此閒時,一去訪求?倘或得他資助,則三年誦讀之費有所賴矣。“只這句話頭,提醒了遐叔,答道:”娘子之言,雖然有理;但我自幼攻書,未嘗交接人事,先父的門生故舊,皆不與知。止認得個韋皋,是京兆人,表字仲翔。當初被丈人張延賞逐出,來投先父,舉薦他為官,甚是有恩。如今他現做西川節度使。我若去訪他,必有所助。只是東都到西川,相隔萬里程途,往返便要經年。

我去之後,你在家中用度,從何處置?以此拋撇不下。“白氏道:”既有這個相識,便當整備行李,送你西去,家中事體,我自支援。總有缺乏,姑姐妹家猶可假貸,不必憂慮。“遐叔歡喜道:”若得如此,我便放心前去。“白氏道:”但是路途跋涉,無人跟隨,卻怎的好?“遐叔道:”總然有人,也沒許多盤費,只索罷了。“遂即揀了個吉日,白氏與遐叔收拾了寒暑衣裝,帶著丫鬟翠翹,親至開陽門外一杯餞送。

夫妻正在不捨之際,驟然下起一陣大雨,急奔入路傍一個廢寺中去躲避。這寺叫做龍華寺,乃北魏時廣陵王所建,殿宇十分雄壯。階下栽種名花異果。又有一座鐘樓,樓上銅鐘,響聞五十里外。後被胡太后移入宮中去了。到唐太宗時,有胡僧另鑄一鍾在上,卻也響得二十餘里。到玄宗時,還有五百僧眾,香火不絕。後遭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