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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你好,沃爾太太。”

安德魯接受了肥仔的父母一貫可笑這個事實。特莎又矮又胖,長相平庸,髮型總是很古怪,穿衣品位也令人尷尬;鴿籠子則永遠一副滑稽的緊張模樣。然而,安德魯卻總是忍不住想,如果沃爾夫婦是他的父母,恐怕他會不由自主地模仿他們,因為他們是那麼文雅和彬彬有禮。在他們的家,你永遠不會有那種腳下的地板可能突然坍塌、讓你陷入無底深淵的感覺。

肥仔坐在最低一級樓梯上穿著他的運動鞋。一包菸草從他夾克的前胸口袋裡露了個頭,清晰可見。

“汪汪。”

“肥仔。”

“你想把你父親的腳踏車放在車庫裡嗎,安迪?”

“是的,謝謝你,沃爾太太。”

(安德魯想到,她從來都是說“你父親”,而不是“你爸爸”。他知道,特莎討厭西蒙,而這也是他樂意忽視她毫無線條的衣服和傻乎乎劉海的原因之一。

她的厭惡始於很多很多年前那一可怕的歷史性時刻。那是個週六的下午,六歲的肥仔第一次到山頂小屋去玩。兩個男孩在車庫裡,踩在一個箱子上面,東倒西歪地想要夠到架子頂上的一對舊羽毛球拍,結果把本就不結實的架子上的東西都碰了下來。

安德魯還記得,那桶木材防腐油掉了下來,砸在車頂,桶蓋彈開,裡面的東西灑了出來。恐懼瞬間吞噬了他,他怕得說不出話來,無法向他還在咯咯笑的朋友解釋他們大禍臨頭了。

西蒙已經聽到了響聲。他衝進車庫,朝他們步步逼近,下巴伸著,嘴裡發出野獸般的哼哼聲,然後開始咆哮,揚言要狠狠懲罰他們。他握緊的拳頭離那兩張揚起的小臉只有幾英寸。

肥仔嚇尿了褲子。尿液順著他的短褲流到車庫的地板上。聽到吼叫聲的魯思連忙從廚房跑來阻止:“不,西——西,不——只是個意外。”肥仔臉色慘白,渾身顫抖,他想馬上回家,他想找媽媽。

特莎趕到了,肥仔拖著溼嗒嗒的褲子,哭著撲向媽媽。那是安德魯此生唯一一次看到他的父親手足無措、畏縮不前的樣子。不知怎的,特莎沒有提高嗓門、沒有威脅,也沒有打人,就表達了自己白熱化的憤怒。她寫了一張支票,硬塞進西蒙的手裡,儘管魯思一直在旁邊說:“不,不,沒有必要這樣,沒有必要這樣。”西蒙跟著她走到她的車邊,試圖將此事一笑帶過,特莎卻只輕蔑地瞪了他一眼,把仍在哭泣的肥仔安置在副駕駛座上,對著西蒙賠笑的臉摔上了車門。安德魯看見了父母的表情,似乎特莎隨身將什麼東西帶到山下的鎮上去了,平時好好地藏匿在山頂小屋的某樣東西。)

最近肥仔總對西蒙大獻殷勤。每次到山頂小屋來,他都會特意去給西蒙逗個樂,作為回報,西蒙會歡迎肥仔的到來,欣賞他最不留情面的玩笑,聽他講他幹過的那些蠢事。不過,單獨和安德魯在一起時,肥仔百分之百地贊同西蒙是個A等24克拉的王八蛋。

“我看她肯定是個蕾絲邊兒。”肥仔說。他們正走過牧師老宅,那棟宅子掩映在歐洲赤松的樹蔭下,前牆爬滿常春藤。

“你媽媽嗎?”安德魯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幾乎沒有在聽。

“什麼?”肥仔叫道,安德魯看出他是真的生氣了。“滾!我說的是蘇克文達·賈瓦德。”

“哦,是,對的。”

安德魯笑了,一秒鐘之後,肥仔也笑了起來。

去亞維爾的公交車上人很多,安德魯和肥仔只能並肩坐在一起,而不能像通常那樣各佔一排雙人座。路過霍普街街尾時,安德魯朝街上看去,卻沒看到任何人。自從那天下午在銅壺咖啡館求職成功之後,他再也沒有在校外碰到過蓋亞。咖啡館下週末開業,每次想起能近距離接觸蓋亞,他就會感到一陣陣狂喜。

“西餅的競選運動步入軌道了吧?”肥仔一邊忙著做菸捲,一邊問。他把一條長腿舒服地伸到公交車的過道上,來往的人都直接跨了過去,而不是讓他把腿拿開。“鴿籠子已經開始忙活了,不過還是在做他的小冊子。”

“是,西餅也在忙。”安德魯說。一陣恐慌突然在他的肚子裡炸開,但他控制住自己,沒有表現出來。

他想到過去一週裡父母坐在廚房桌邊的樣子,想到那盒西蒙上班時偷偷印好的愚蠢的宣傳冊,想到魯思幫西蒙整理的談話要點,讓他打電話時用,因為每晚他都會給選區範圍內每個他認識的人打電話。西蒙特別費勁兒地在做著這一切。他下班之後幾乎完全待在家裡,對兒子們也比平日更兇,似乎他承擔了什麼他們逃避的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