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站起來。我緊了緊胳膊下的浴巾,堅定地從浴室邁開腳步。路過那一箱子的蕾絲和大床時,連看都沒看一眼。走出那扇敞開著的玻璃門,踏上了那細膩如粉的沙灘。
月光下的所有物體都被濾去了顏色,只剩黑白。我遲緩地走過溫暖的細沙,在他掛衣服的那顆彎曲的樹旁稍作停留。我扶著那顆表面粗糙的樹,檢查自己的呼吸是否平順,或者說足夠平順。
我在一片黑暗的漣漪中尋找他的身影。
要找他並不難。他站在齊腰深的水中,背對著我,仰望著橢圓的月亮。蒼白的月光讓他的面板看起來異常白皙,像那些細沙,像月亮本身;對比之下他溼漉漉的黑髮,深邃得就像海洋。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手掌向下壓著水面,低低的漣漪從他身邊盪開,彷彿他只是一塊石頭。我盯著他背部,肩膀、手臂、脖子的流暢曲線,無可挑剔的身材……
燃遍全身肌膚的火焰現在變得緩慢而又深沉,它燃盡了我所有的尷尬、所有不確定的害羞。浴巾悄無聲息地滑落,沒有一絲猶豫,和他的衣物一起留在了樹上。走入了那一片白月光,讓我也變得如同白砂般的耀眼。
我聽不見自己走向水邊的腳步聲,但是他應該可以。Edward並沒有轉身。湧起的柔和海浪沒過我的腳趾,我發現他是對的——海水就像洗澡水般暖和。我走了進去,小心翼翼地趟過看不見的海床,不過我的擔憂是多餘的,海底的砂子依然平滑,向著Edward的方向徐徐傾斜。
最後,我涉過讓人失重的水流來到了他身邊,輕輕把手覆上了他放在水面上的冰涼的手。
“真美啊,”我說,同樣抬頭看著月亮。
“確實如此,”他回答說,完全不為所動的樣子。他慢慢地轉過來面對我,這一小小的動作泛起身邊層層漣漪,碰到我之後便消散了。他剔透的臉旁上,一對眼睛閃耀著銀色的光芒。他將掌心向上翻起,這樣我們的手就在水面下十指緊扣。溫暖的海水溫熱了他冰冷的面板,我就不會因此起雞皮疙瘩了。
“但是我不會用美這個單詞,”他接下去說。“因為和你一比,相形見絀。”
我半微笑著,伸出我還有一隻手放在了他心臟的位置上——已經不會在顫抖了。白色對上白色,我第一次感到我們是如此般配。我溫暖的觸碰引發了他極細微的顫動,他的呼吸粗重起來。
“我答應過你,我們可以嘗試,”他耳語的呢喃突然緊張起來。“如果……如果我做錯什麼,如果我傷到了你,你必須馬上告訴我。”
我沉默地點點頭,視線仍然在他身上逗留。我又向水中浸入了一步,把頭靠上他的胸膛。
“別害怕,”我低聲細語。“我們屬於彼此。”
我自己也突然被自己這句真理所折服。這一刻是這麼完美,這麼正確,沒有絲毫的懷疑。
他的臂膀環上我,貼身地摟著我。一個是冬天,一個是夏天。我感覺我的每根神經末梢都像通上了電流。
“永遠。”他贊同我。然後溫柔地拉著我們兩個沒入了更深的水中。
早晨的太陽,烤著我背上赤果的肌膚,將我喚醒。已經早中午了,也許都已經是下午了,我沒有概念。但是除了時間之外的一切,我非常清楚。我知道我在哪裡——有著白色大床的明亮房間,燦爛的陽光照進敞開的門口。雲紋圖案的紗帳柔和了不少曬人的陽光。
我沒有睜開眼睛。我幸福地不想去改變任何事情,無論多小的事情都不想。僅有的聲音是外面的海浪聲,我們的呼吸聲,我的心跳聲……
即使太陽很炙烈,我卻感覺很舒服。他冰涼涼的面板是對抗暑意的靈丹妙藥。躺在他冰冷的胸口,被他的手臂環抱著,感覺自然而又輕鬆。我慵懶地想著,為什麼我昨晚要那麼恐慌呢。我的恐懼現在看來真是愚蠢透頂。
他的手指輕柔地沿著我的脊椎輪廓描摹著,我明白他知道我醒了。我仍然閉著眼睛,更用力地摟緊了他的脖子,把自己貼地更緊些。
他沒有說話,手指在我背後上上下下,幾乎沒有碰到我,更像是在細細觀摩我肌膚的紋理。
如果能永遠這麼躺著就好了,永遠不到破這一刻的幸福,但是我的身體卻有著其他想法。我對著我那不耐煩的胃只能苦笑了。經歷了昨晚的一切,它也差不多餓了。把我從某個快樂的極點帶回來了地面。
“有什麼好笑的?”他輕聲地問,手指仍然在背部遊走。他的聲音聽起來一本正經,還帶著些許乾啞。昨晚纏綿交織的記憶浮現上腦海,讓我的臉和脖子瞬間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