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目光彷彿一張網,緊緊箍在方木的身上。
網越收越緊,方木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
不要,放開我。
其實你和我一樣。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方木猛地扭過頭去,吳涵躺在自己身邊,眼睛只剩下兩個空空的血洞,嘴唇已經沒了,粘連著血肉的牙齒蠕動著。
其實,你和我一樣。
不————
方木的身體在床上痛苦的弓起,雙手死死地抓住床單,口中模糊不清的呻吟著。
在床邊坐著的媽媽一躍而起,拼命按住方木的身體。
“別怕別怕,沒事的,媽媽在這裡。”
方木的眼睛猛地睜開,下午的陽光一下子刺進來,他忍不住又閉上雙眼,眼淚順著臉頰肆意流淌。
是夢。他一下子放鬆下來。
門被撞開了,外面守候的兩個警察衝了進來。後面還跟著邢至森。
“你們要幹什麼!”披頭散髮的媽媽爆發了,“你們把孩子抓走吧,判他死刑吧!”
她撲向其中一個警察,在他的胸前死命地捶著。
警察尷尬的抓住她的手,把她輕輕的推開。
媽媽掙扎了幾下,感覺到自己也沒有力氣了,就放開手,趴在床邊大聲的抽泣。
邢至森對兩個警察低聲說了幾句話,那兩個警察連連點頭,最後說了句“邢隊長我們走了”就離開了病房。
邢至森走到床邊,俯身拍拍媽媽的肩膀,“大姐,您別這樣,方木沒事,我們已經排除對他的懷疑了。”
“真的?”媽媽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兇手已經抓住了?”
“沒有。不過,已經搞清楚了,跟方木沒關係。”邢至森抓起搭在床頭的毛巾,“快擦擦臉吧,瞧您,都成什麼樣了。”
媽媽吸著鼻子,不好意思地抓過毛巾。
“我去洗洗臉。”她不放心的看著方木。
“沒事,您去吧,我在這裡照看他。再說,”邢至森轉過頭看著躺在床上的方木,“您的兒子是一個意志堅強的人。”
媽媽的眼睛裡浮現出驕傲的神色,彷彿在說“那當然”,她攏攏頭髮,轉身出去了。
邢至森在床邊坐下,手搭在被子上。
“怎麼樣?”
“還好。”隔了好久,方木才回答。
他的眼睛始終看著天花板,頭和腳踝在隱隱作痛。
他的眼神空洞落寞,裡面透著無以名狀的恐懼。邢至森輕輕的嘆了口氣,他把臉埋在手掌裡,用力地搓了一把臉。
“我們已經排除了你的嫌疑。”
“晤。”
方木的冷淡,讓邢至森有些無所適從。他從口袋裡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想了想,又插進煙盒中。
“你是不是還在埋怨我?”他試探著問。
方木毫無反應。
“我是想對你說對不起的,那晚我在郊區……”
“我沒有埋怨你,我沒有埋怨任何人。”方木突然開口了。
是的。我沒有理由埋怨任何人。
是我發現了借書卡。是我沒有及時趕回學校。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邢至森低下頭。
兩個人沉默的坐了一會。媽媽回到病房,看到屋裡的情景,又退了出去。
邢至森又嘆了口氣,開始在提包內摸索,須臾,他把幾樣東西放在床頭。
“我們在孫梅家裡發現了這個。”
方木第一次扭過頭來,那是三個硬皮的筆記本,其中一個質地精良,價值不菲,另外兩個是十分普通的便宜貨。
“這是什麼?”
“孫梅的日記。在這裡我們發現了一些重要的證據,所以,排除了你的嫌疑。”
邢至森看到方木目不轉睛的看著日記本,輕輕笑了笑。
“想看看麼?”
方木把目光從筆記本上轉移到邢至森臉上,雖然沒有說話,但是邢至森從那目光中看到了曾經熟悉的東西。
堅強與狂熱。
“你看看吧,不過要保管好。”邢至森站起身來,衝他擠擠眼睛,“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違犯紀律了。再說,”他頓了一下,“你有權知道真相。”
他把手放在方木頭上,他的手厚重有力。
“方木,”他盯著方木的眼睛,“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你始終比我想象的要堅強,別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