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再說那後宮,縱使受得一時寵,皇上終不是能一生護佑你的人,你是個沒有心機的娃娃,怎麼鬥得過那些處心積慮的后妃……”
爹爹,不要再說了。是熒兒懂事太晚,不能體會您的用心良苦。我抓著爹爹的手,眼淚滴在上面。雖然我並沒有前世17歲之前的記憶,但我知道就是這隻手扶我蹣跚學步,一點點扶我長大。當我成人,父親還在盡力用自己的羽翼來保護我。今生我沒有得到過的父愛,竟然在前世得到了補償。
這是我們全家人最後一次團聚。
早在之前,師兄欲說還休地吐露想劫我和阿恬出宮的時候,父親就已經開始準備,他遣散了家中的奴僕,只留下2名跟隨多年的老僕人,然後變賣了家中值錢物件。他甚至安排了我們以後生活的地方:
“早年與你林叔叔經過河北正定縣,喜歡那裡的風土人情,便匿名‘夏林’在辛各莊買了一處房產。相約老了去那裡頤養天年。現在正好派上用場了。那裡民風淳樸,遠離喧囂,以後夏家可在那裡紮根了。車馬都已準備好,你們快走吧。”
我覺得不對:“爹爹,你和孃親不一起去嗎?”
父親悽然一笑:“沒想到你和阿恬能自己逃出來,煥兒也好好地在這裡,這已是大幸,你們是夏家的血脈與希望,保全了你們就是保全了夏家、保全了《夏氏卜經》,我已無憾了。抗上的所有罪名,都由夏遠一人承擔吧。”
母親挨個撫摩我們:“有我陪著你爹爹,放心去吧。”
他們早已下定決心,無論如何哀求也無濟於事了。我知道父親一生光明磊落,是不屑於畏“罪”逃跑的,再一想,礙著是我父母,皇上也不能太過分,時間所剩不多,還是先把阿恬送出京城再說。依依不捨地走到門口,爹爹又叫住我,把一小瓶靈麝散毒丸塞到我手裡,語重心長:“孩子,都帶著,以後用得著。答應爹和娘,一定要活下去!”
只當是不捨得老宅子,只當是為了拖住皇上的追兵,儘管一種不祥的預感揮之不去,形式緊迫,我們不得不踏上離家的路。走了一陣子,老僕人突然想起,辛各莊那處房產的地契忘了拿。等老僕人回來,卻是一路踉蹌呼號:“老爺夫人……自盡了……”
這是怎樣的一個訊息。
一時間,當阿恬哭出聲的時候,我竟沒有反應。只是僵直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師兄一把抱住我:“熒兒——”那是一聲野獸被刺傷般的低吼。
“放開我。”我輕輕地說。
但是他分明擁抱得更緊了,讓我窒息,也讓我感受到了那無聲的哭泣和顫抖。此刻,我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相依為命。我知道他也痛徹心扉,那也是他的爹孃。我想起了我們在爹孃面前所立的誓言,我想起他們關上夏府朱門那一刻的嘆息。他們早就知道,從此生死相離,陰陽兩界,從此我又沒了爹孃……
我任憑眼淚肆意地流淌在師兄的衣領上,我把悲泣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
“熒兒,你還有我。”我聽到他說。那聲音像是來自大地深處。
等一行人終於出了京城,靠近正定地界,我停了下來。俯身下拜:
“阿伯、阿婆,感謝你們侍奉我爹孃多年,現在熒兒拜託二老照顧好我這妹妹,等熒兒歸來,便做你們的女兒,為你們養老送終。”
兩位老僕人扶我起來,流著淚卻不知怎麼勸,阿恬急了,拉住我的胳膊:“表姐,你又要去哪兒?眼看到了安全的地方,姨父母又留了夠我們活一輩子的錢,你還要去哪兒?”
我看看師兄。出乎意料地,他沒有阻攔,只是靜靜地望著我。
我拉過馬頭,不僅僅說給阿恬聽:“我還有事情不得不辦,辦完我就回來找你們。”
腦子漸漸清醒過來,我決定回去。我要讓父母入土為安,盡一個女兒應盡的孝道;我要遵守信諾趕回宮裡,不因已之過連累他人獲罪;我要還魂今生辭別奶奶和小煥,那也是我至愛的親人、予我情深義重。
小紅馬跑得飛快,難道它也知道是要回家嗎?我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流下來。在爹孃眼裡,我已經是一個大人了,要扛得住苦難和悲傷。
快到夏府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熒兒——”
是師兄。冥冥中,我知道他會來。可是他說,是我說的,熒兒和師兄永遠在一起。
相視無言,我低下頭。認識他這麼多年,竟第一次害羞。
父母都是自縊而亡,且早已穿好壽衣,抱他們下來,身體還是軟的,乾乾淨淨,像睡過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