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甭跟我商量,說實在的,我天生就不會做買賣,和咱老爺子一樣,老爺子喜歡金石書畫,我喜歡提籠架鳥兒,反正都不是做生意的料,松竹齋走到這一步,我也發愁,可愁有什麼用?就是打死我,我也沒本事讓松竹齋起死回生啊。”張山林的話說得很絕。
畫眉又使勁地叫起來,張山林瞧著它們,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渴了吧?想喝水?門兒也沒有!誰叫你們不聽話來著。”
用人急急忙忙走進來,邊走邊嚷:“太太,老爺,可了不得嘍,幼林少爺在街上跟人打起來,出了人命了!”
“什麼?你說什麼?”張李氏睜大了眼睛先是愣在那兒,接著一屁股坐在臺階上,眼淚刷地就下來了。這個訊息對張李氏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她中午飯也沒心思吃了,回到臥室,跪在丈夫的牌位前淚流不止,誰勸也勸不動,直到張山林找來了林滿江,她才被用人扶起來。
“夫人,您也別太著急了。”林滿江安慰著。
張李氏抹著眼角的淚水哽咽著說:“我能不急嗎?幼林這孩子從小就讓人操心,平時淘氣惹禍也就罷了,誰知道又惹出了人命官司,他爸死得早,我就這麼一個兒子,真要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怎麼對得起他去世的父親?”
“夫人,事到如今,您急也沒用,咱平時不惹事兒,但有了事兒也不能怕事兒,您放心,我去打點,關鍵是讓事主兒家裡別再死咬,衙門裡再使夠了銀子,興許就能把這事兒給擺平了,眼下,只是這銀子……”林滿江沒法兒往下說了。
“就是傾家蕩產這銀子也得花呀,總不能讓幼林真給人抵命吧?”張山林也火急火燎的。
張李氏嘆了口氣:“唉,真是屋漏又遭連陰雨,事兒都趕到一塊兒了,咱們借銀行的銀子怎麼辦?”她眼巴巴地看著林滿江,林滿江躲避著張李氏的目光,忐忑不安地小聲低語著:“借錢時合同上明明白白寫著,到期無力償還貸款,用松竹齋的賄產做抵押,如果我們反悔,那是要吃官司的。”
“這不是要我的命嗎!”張李氏的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下來。
夜深了,犯人們一個挨一個地擠在鋪著稻草的地鋪上熟睡,連翻身的餘地都沒有。張幼林獨自坐著,他心裡窩囊,毫無睏意。旁邊就是糞桶,陣陣惡臭燻得他無處躲 ,他突然大叫起來:“放我出去!我不想待在這髒地方!”叫聲清脆淒厲,驚醒了犯人,他們紛紛坐起來,咒罵著張幼林:“嘿!你他媽號喪哪?還讓不讓爺爺睡覺。”
犯人趙和抬手給了張幼林兩個耳光:“我看這小子是欠揍!”
張幼林站起來,怒視著他:“你憑什麼打人?”
“爺爺打的就是你,讓你知道知道號子裡的規矩,怎麼著,你還不服氣?”趙和根本沒把張幼林放在眼裡。
“不服,你再動我一個試試?”
“小兔崽子,我動你又怎麼樣?”趙和一個耳光又扇過來,張幼林低頭躲過,一頭撞在他的肚子上,趙和猝不及防,被撞得仰天跌倒。張幼林躍起來騎在他身上,左右開弓還了他兩個耳光。趙和大怒,一個翻將張幼林壓在身下,亂拳打下,張幼林人小不敵對手,被打得鼻子流出鮮血,但他一聲不吭,任對方暴打。打了一會兒,趙和停下來:“小子,你服不服?”
張幼林不吭聲。
犯人老梁和著稀泥:“行啦,他不吭聲就是服了,讓這小子靠著馬桶睡覺,以後倒馬桶的事就歸他了。”
趙和鬆開了張幼林:“小兔崽子,不打你一頓就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以後給我老實點兒,聽見沒有?”
張幼林還是不吭聲,他默默地爬到地鋪上躺下了。
“老實啦,你他媽早幹嗎去啦?”趙和還在不依不饒。
老梁打了個哈欠:“都睡吧,有什麼事兒明天再說。”牢房裡安靜下來,不一會兒犯人們都睡著了。
張幼林悄悄爬起來,他的目光在牢房裡巡視,最後落在馬桶蓋子上。張幼林沒有猶豫,他抄起木製的馬桶蓋,躍身撲向趙和,手中的馬桶蓋狠狠地砸在他的腦門上,趙和被驚醒,沒來得及反應,張幼林又是一下……
趙和大叫起來:“來人哪,殺人啦!救命啊……”犯人們七手八腳地拉開兩人,獄卒劉一鳴趕過來,瞪著眼睛問道:“誰喊呢?誰呀?又活膩了吧?”
犯人們裝做無事散開了,張幼林奮力將馬桶蓋扔出,砸在四處躲藏的趙和身上。
“住手!幹什麼呢你?”劉一鳴站在柵欄外瞪著張幼林。
“沒幹什麼,就是想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