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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部分

鳥兒都養不起了?不至於吧?”張幼林有些不大相信。

趙翰博苦著臉:“不瞞您說,如今我比叫花子強不到哪兒去,就衝這一天三變的物價,我離要飯也不遠了,唉!政府天天嚷嚷限制物價,可限制得了嗎?日本人投降以後,三年多的時間,物價上漲了八百萬倍,如此惡劣的通貨膨脹,在中國幾千年的歷史上也是非常罕見的。”

“咱們彼此彼此啊,趙先生,我還欠著您的情呢,您動用社會輿論,聯合各界知名人士為我鳴不平,我還要到府上專門致謝呢。”

“您太客氣了,張乃光作為司法局長,為了兩幅字畫兒居然指使漢奸誣陷您和榮寶齋,這太可恥了,哎,這事兒後來怎麼樣了?”趙翰博關切地問。

“榮寶齋有賬目為證,收購嘉禾商社字畫的口供不攻自破,司法局費了半天勁也沒找著茬兒,他張乃光說我兒子是共產黨,可小璐不在北平,他又沒地方查去,也就這麼懸著了。”

“但願到此為止吧!”

“借您吉言,不過,我也想開了,要字畫兒沒有,要命有一條,大不了賠上我這條老命,至於《柳鵒圖》和《西陵聖母帖》,他張乃光休想得到!”

張幼林是鐵了心要跟張乃光鬥到底,反正字畫已經安全地帶出了北平,他還有什麼可怕的呢?告別了趙翰博,張幼林漫無目的地向前定著,不知不覺來到了琉璃廠。

琉璃廠街上是一派敗落的景象,店鋪的幌子被昨夜的大風吹得東倒西歪、七零八落,也沒人收拾,行人寥寥無幾,大多數店鋪都沒有開門營業。張幼林緩慢地走著,不住地搖頭嘆息,王仁山從後面緊走幾步趕上來:“東家。”

張幼林站住,他指著榮寶齋隔壁大門緊閉的古韻堂,長嘆一聲:“唉!”

“前兩天東街連著倒了三家兒老古玩鋪子,都是百八十年的老店,東家,不成咱們也……”後面的話,王仁山說不出口。

“國運不濟呀,仁山,我明白,眼下是乾耗耗不起,可買賣一做就賠,做得越大賠得越多,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無回天之力了!啟賢有訊息嗎?”

“有人看見他被抓壯丁了,唉,國共正打得你死我活,這時候被抓去當兵,不是擎著送死嗎?”

張幼林百感交集,他的眼淚“刷”地流下來:“啟賢,我對不住你啊,你遭了難,我這當東家的……救不了你啊,我張幼林……是個廢物點心……”

“東家,您別價……”王仁山扶住張幼林,進了鋪子。

晚上回到家,何佳碧把張幼林喚到床邊:“幼林啊,我想了又想,榮寶齋不能就這麼趴下,咱還得想法兒借錢,這回跟我孃家借。”

張幼林擺擺手:“算了,我誰也不求,你還是死了這份兒心吧。”

“不,幼林,這麼些年,我從沒跟孃家張過嘴,眼下榮寶齋到了這個份兒上,我跟親弟弟借,他不會見死不救。”何佳碧很固執。

張幼林沉默不語。

“我求你了。”何佳碧掙扎著要坐起來,“我給你跪下……”

張幼林趕緊扶住她:“你這是幹嗎呀?”

何佳碧流著眼淚:“我跟了你一輩子,知道你是個不輕易低頭的人,可這不是你個人的事兒,榮寶齋是張家祖傳的買賣,說什麼也不能敗在咱們手裡,只要能借到錢,無論如何撐下去;再說了,鋪子裡還有王經理和夥計們,他們辛辛苦苦跟著你幹了這麼多年,榮寶齋要是倒了,大夥兒都到哪兒吃飯去?”

這後一條理由打動了張幼林,他沉默半晌,緩緩說道:“唉,我應了你還不行?”

第二天一大早,王仁山接過張幼林的電話,吩咐徐海和李山東:“你們倆到順源祥米店買糧食去。”

徐海想了想:“這繃子不近哪,王經理,大老遠的幹嗎去那兒?”

“順源祥米店是太太孃家開的買賣,東家過去辦事兒,你們跟著把糧食買回來,這日子口兒要是沒個熟人,指著排隊買糧食?腿站折了也不一定見著糧食毛兒。”

張幼林坐著洋車趕路,街上開門營業的商戶不多,急匆匆穿行的人卻不少,很多人都在惶惶不安地來回串店,偶爾過來一兩輛洋車都是載貨不載人,叫車的人隨著拉貨酌車走。

快到順源祥米店了,前面突然騷動起來,有人大喊:“糧店要放糧啦,糧店要放糧啦……”路人聽罷,紛紛向前奔去。

順源祥米店的門外亂哄哄地擠著一大堆人,鋪子的大門開了一條縫,帶眼鏡的第賬房先生把一塊木牌子掛到門板上,上面寫著:白麵75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