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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福啊!

第三部3

與小獅子的婚期確定。

一切都在姑姑的操持下進行。我感到自己像一根漂浮在水面上的朽木;推我一把;便往前躥一躥。

去公社進行結婚登記時;是我與小獅子第二次單獨相處。

第一次單獨相處的地點;是姑姑與小獅子的宿舍。都是星期六的上午。姑姑把我們推到屋裡;便帶上門出去了。屋子裡有兩張床。兩張床中間;安了一張三抽桌子。桌子上堆放著落滿灰塵的報紙和幾本婦科書籍。窗外是十幾棵粗壯的葵花。葵花開了;有蜜蜂在上邊採花粉。她給我倒了一杯水;便坐在自己床沿上。我坐在姑姑的床沿上。屋子裡有一股香皂的味兒。臉盆架上有一個紅燈牌臉盆;臉盆裡有半盆浮著肥皂泡沫的水。姑姑的床凌亂不堪;被子沒疊。

姑姑是一心撲到工作上啊。

是的。

我覺得像做夢一樣。

我也是。

你知道王肝的事嗎?他給你寫過五百多封信。

聽姑姑說過。

對此你有什麼想法?

沒有想法。

我是再婚;還拖著一個女兒;你不嫌棄嗎?

不。

要不要跟家裡人商量一下?

我沒有家。

……

我用腳踏車馱著她去公社機關。道路上剛鋪了一層破磚爛瓦;腳踏車蹦蹦跳跳;很難掌握。她坐在車後座上;肩膀靠著我的脊背。我感受到了她的分量。有的人好馱;有的人難馱。王仁美好馱;小獅子難馱。我奮力蹬車。鏈條斷了。心裡咯噔一聲:不祥之兆!難道我跟她也到不了白頭?斷鏈條落在地上像條死蛇。我提著鏈條;茫然四顧。道路兩邊是玉米田;有幾個婦女;在噴灑殺蟲粉。噴粉器“嗡嗡”響;好像防空警報。那些婦女披著塑膠布;戴著口罩;蒙著頭巾。這是殘酷的勞動;但一團團煙霧從碧綠的玉米田中騰起使這殘酷勞動有了幾分詩意——好像騰雲駕霧。我想起了王仁美。王仁美膽大;連蛇都敢捉。她提著蛇的尾巴;就像我提著腳踏車鏈條一樣。王仁美也幹過噴灑藥粉的活兒;她與肖下唇解除婚約後不久即被學校辭退。她的頭髮裡有濃烈的藥粉味兒。她笑著說不用洗;這樣不招蝨子不招蚊蠅。她洗頭時我提著壺從後邊給她澆水;她低著頭吃吃地笑。我問她笑什麼;她笑得連臉盆都弄翻了。想起王仁美我心中充滿歉疚。我側目看一眼小獅子。她特意穿了一件嶄新的紅格子短袖翻領襯衫。手腕上戴一塊閃閃發光的電子錶。她真是豐滿啊!她臉上抹過珍珠霜之類的東西;香氣撲鼻。她臉上的粉刺似乎少了些。

離公社機關還有三里路;只好推著車走了。

在公社屠宰組的大門外;我們遇上了陳鼻。陳鼻揹著陳耳。

陳鼻一見我們;陡然變了臉色。他的目光使我無地自容。他揹著孩子轉過身;顯然不想理我。

陳鼻!我還是叫了他。

哎喲;我還以為是哪來的大人物呢!陳鼻語帶芒刺地說。他恨恨地瞪了一眼小獅子。

把你放出來了?

孩子病了;發燒。陳鼻說;其實我也不想出來;有吃有喝的;在裡邊待一輩子才好呢。

小獅子關切地上前;伸手去摸陳耳的額頭。

陳鼻轉身躲開她。

趕快去醫院吊瓶;小獅子說;起碼39度。

你們那是醫院嗎?陳鼻悻悻地說;你們那是屠場!

我知道你恨我們;小獅子說;但我們也沒有辦法。

你們怎麼沒辦法?!陳鼻道;你們的辦法多著呢。

陳鼻;我說;別拿孩子賭氣。走;我陪你一起去。

謝謝;夥計;陳鼻冷笑道;別耽誤了你們的好事。

陳鼻……我怎麼跟你說呢?

你啥都別跟我說;陳鼻道;我原以為你是個人;現在才明白你不是。

隨你怎麼說吧;我把幾張紙幣塞進他的衣兜;說;趕快帶孩子去醫院。

陳鼻騰出一隻手;摸出錢;扔在地上;道:你的錢上有血腥氣。

他揹著孩子昂然而去。

我怔怔地盯著他的背影;看著他一步步遠去。我彎腰撿起錢;裝進衣兜。

他對你們成見很深;我看一眼小獅子;說。

這要怨他自己;小獅子不平地說;我們的滿腹苦水對誰訴?

辦理結婚登記手續;按說還需要有部隊的介紹信;但民政助理魯麻子笑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