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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母親坐在灶邊垂淚。

你不要吵;也不要罵;我說;乖乖地跟我去衛生院做了;啥事也沒有。

你休想;王仁美把一面鏡子摔在地上;大聲喊叫著;孩子是我的;在我的肚子裡;誰敢動他一根毫毛;我就吊死在誰家門檻上!

跑兒啊;咱不當那個黨員啦;也不當那個幹部啦;回家種地;不也挺好嗎?現在也不是人民公社時期了;現在分田單幹了;糧食多得吃不完;人也自由了;我看你就回來吧……

不行;堅決不行!

王仁美在屋子裡翻箱倒櫃;噼裡啪啦地響。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我說;涉及到我們單位的榮譽。

王仁美提著一個大包袱走出來。我攔住她;說:到哪裡去?

你甭管!

我拉住她的包袱;不放她走。她從懷裡摸出一把剪刀;對著自己的肚子;眼睛通紅;尖利地叫著:你放開!

跑兒!母親尖叫著。

我自然清楚王仁美的脾氣。

你走吧;我說;但你逃脫了今天;逃脫不了明天;無論如何;必須做掉!

她提著包袱;急匆匆地走了。女兒張著雙手追她;跌倒在地。她不管不顧。

我跑出去;把女兒抱起來。女兒在我懷裡打著挺兒;哭喊著找娘。我一時百感交集;眼淚奪眶而出。

母親拄著柺杖;顫顫巍巍地走出來;說:兒啊;讓她生了吧……要不;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第二部7

晚上;女兒哭叫著找娘;怎麼哄都不行。母親說;去她姥姥家看看吧。我抱著她去岳父家敲門。岳父隔著門縫說:萬小跑;我女兒嫁到你家;就是你家的人;你跑到這裡找什麼人?要是我女兒出了事;我跟你沒完。

我去找陳鼻;大門上掛著鎖;院子裡一團漆黑。我去找王肝;敲了半天門;一條小狗在大門內發瘋般地叫。燈亮;門開;王腳拖著一根棍子站在當門;怒衝衝地問:找誰?

大叔;是我啊。

我知道是你;找誰?!

王肝呢?

死了!王腳說著;猛地關上了大門。

王肝當然沒死。我想起;上次探親時聽母親嘮叨過;他被王腳趕出了家門;現在到處打溜兒;偶爾在村裡露一下面;也不知住在哪兒。

女兒哭累了;在我懷裡睡著了。我抱著她在大街上徜徉。心中鬱悶;無以排解。兩年前;村子裡終於通了電;現在;在村委會後邊那根高懸著兩個高音喇叭的水泥杆上;又掛上了一盞路燈。電燈下襬著一張藍色絨面的檯球桌;幾個年輕人;圍在那裡;大呼小叫地玩著。有一個五歲左右的男孩在離檯球桌不遠處的方凳上;手裡擺弄著一個能發出簡單音符的玩具電子琴。我從他的臉型上;判斷出他是袁腮的兒子。

對面就是袁腮家新修建的寬敞大門。猶豫了片刻我決定去看看袁腮。一想到他為王仁美取環的情景我心裡就感到很彆扭。如果他是正兒八經的醫生;那我無話可說;可他……媽的!

我的到來讓他吃驚不小。他原本一個人坐在炕上自飲自酌。小炕桌上擺著一碟子花生米;一碟子罐頭鳳尾魚;一大盤炒雞蛋。他赤著腳從炕上跳下來;非要讓我上炕與他對飲。他吩咐他的老婆加菜。他老婆也是我們的小學同學;臉上有一些淺白麻子;外號麻花兒。

小日子過得很滋潤嘛!我坐在炕前凳子上說。麻花兒把我女兒接過去;說放到炕上去睡得踏實。我稍微推辭;便把女兒給了她。

麻花兒刷鍋點火;說要煎一條帶魚給我們下酒。我制止;但油已在鍋裡滋啦啦地響;香味兒也擴散開來。

袁腮非要我脫鞋上炕;我以稍坐即走脫鞋麻煩為由拒絕。他力邀;無奈;只好側身坐在炕沿上。

他給我倒了一杯酒;放在我的面前。夥計;你可是貴客;他說;當到什麼級別了?營長還是團長?

屁;我說;小小連職。我抓起酒杯;一飲而盡;說;就是這也幹不長了;馬上就該回來種地了!

什麼話?他自己也幹了一杯;說;你是我們這撥同學裡最有前途的;肖下唇和李手儘管都上了大學——肖上唇那老雜毛天天在大街上吹牛;說他兒子分配進了國務院——但他們都比不上你。肖下唇腮寬額窄;雙耳尖聳;一副典型的衙役相;李手眉清目秀;但不擔大福;你;鶴腿猿臂;鳳眼龍睛;如果不是右眼下這顆淚痣;你是帝王之相。如果用鐳射把這痣燒掉;雖然不能出將入相;弄個師長旅長的乾乾是沒有問題的。

住嘴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