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新衣服與胡奎換了,引到後堂。先是公子稟告了太太,說了胡奎的來歷鄉貫,才引了胡奎,入內見了太太,拜了四雙八拜,認了伯母,夫人看胡奎相貌堂堂,是個英雄模樣,也自歡喜。安慰了一番,忙令排酒。
胡奎在外書房歇宿,住了幾日,胡奎思想:老母在家,無人照應,而已家用將完,難以度日,想到其間,面帶憂容,虎目梢頭流下幾點淚來,不好開口,正是:雖安遊子意,難忘慈母恩。
那胡奎雖然不說,被羅燦看破,問道:“大哥為何滿面憂容?莫非有甚心事麼?”胡奎嘆道:“賢弟有所不知,因俺在外日久,老母家下無人,值此隆冬雪下,不知家下何如,因此憂心。”羅琨道:“些須小事,何必憂心!”遂封了五十兩銀子,叫胡奎寫了家書,打發家人連夜送上淮安去了。胡奎十分感激,從此安心住在羅府。早有兩月的光景,這也不必細說。
且說長安城北門外有一個飯店,是個寡婦開的,叫做張二孃飯店,店中住了一客人,姓祁名子富。平日卻不相認。只因他父親祁鳳山做廣東知府,虧空了三千兩庫銀,不曾謀補,被奸相沈謙上了一本,拿在刑部監中受罪,這祁子富無奈,只得將家產田地賣了三千多金,進京來代父親贖罪。帶了家眷,到了長安,就住在張二孃飯店。正欲往刑部衙中來尋門路,不想祁子富才到長安,可憐他父親受不注沈謙的刑法,頭一天就死在刑部牢裡了。這祁子富見父親已死,痛哭一場,那裡還肯把銀子入官,只得領死屍埋葬。就在張二孃店中,過了一年,其妻又死了,只得也在長安埋了。並無子息,只有一女,名喚巧雲,年方二八,生得十分美貌,終日在家幫張二孃做些針指。這祁子富也幫張二孃照應店內的帳目。張二孃也無兒女,把祁巧雲認做個子女兒,一家三口兒倒也十分相得。只因祁子富為人古執,不肯輕易與人結親,因此祁巧雲年已長成,尚未聯姻,連張二孃也未敢多事。
一日,祁子富偶得風寒,抱病在床,祁巧雲望空許願,說道:“若得爹爹病好,情願備廟燒香還願。”過了幾日,病已好了,卻是清明時節,柳綠桃紅,家家拜掃。這日巧雲思想要代父親備廟燒香了願,在母親墳上走走,遂同張二孃商議,備了些香燭、紙馬,到備廟去還願,上墳。那祁子富從不許女兒出門,無奈一來為自己病好,二來又卻不過張二孃的情面,只得備了東西,叫了一隻小船,扶了張二孃,同女兒出了北門去了。按下祁子富父女燒香不表。
單言羅府二位公子自從結義了胡奎,太太見他們成了群,越發不許過問,每日只在家中悶坐,公子是悶慣了的,倒也罷了,把這個賽元壇的胡奎悶得無奈,向羅琨道:“多蒙賢弟相留在府,住了兩個多月。足跡也沒有出門,怎得有個開朗地方暢飲一口也好!”羅琨道:“只因老母嚴緊,不能請大哥。若論我們這長安城外,有一個上好的去處,可以娛目騁懷。”胡奎問:“是甚麼所在?”羅琨道:“就是北門外滿春園,離城只有八里,乃是沈大師的花園,周圍十二三里的遠近,裡面樓臺殿閣、奇花異草,不計其數。此園乃是沈謙謀佔良民的田地房產起造的,原想自己受用,只因公子沈廷芳愛財,租與人開了一個酒館,每日十兩銀子的房租,今當桃花開時,正是熱鬧時候。”胡奎笑道:“既有這個所在,俺們何不借遊春為名前去暢飲一番,豈不是好!”
羅琨看著胡奎,想了一會,猛然跳起身來說:“有了,去得成了。”胡奎忙問道:“為何?”羅琨笑說道:“要去遊春,只得借大哥一用。”胡奎道:“怎生用俺一用?”羅琨道:“只說昨日大哥府上有位鄉親,帶了家書前來拜俺弟兄三個,俺們今日要去回拜,那時母親自然許我們出去,豈不是去得成了!”當下胡奎道:“好計,好計!”於是大喜,三人一齊到後堂來見太太,羅琨道:“胡大哥府上有位鄉親,昨日前來拜了我們,我們今日要去回拜,特來稟告母親,方敢前去。”太太道:“你們出去回拜客,只是早去早回,免我在家懸望。”三人齊聲說道:“曉得!”
當下三人到了書房,換了衣服,帶了三尺龍泉,跟了四個家人,備了馬,出了府門,一路往滿春園去。
不知此去何如,下回便曉。
第四回 錦上天花前作伐 祁子富柳下辭婚
話說羅府三人,帶了家將,一直往城外滿春園來,一路上,但見車馬紛紛,遊人如蟻,也有王孫公子,也有買賣客商,岸上是香車寶馬,河內是鉅艦艨艟,都是望滿春園來遊春吃酒的。三位公子無心觀看,加上兩鞭,早到了花園門首。胡奎抬頭一看,只見依山靠水一座大大的花園,有千百株綠柳垂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