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不缺少造星的群體,只要是明星,再張狂的言論,也會有人為之喝彩。
柳永於是做了一面小旗扛在肩上,上書“奉旨填詞柳三變”,每天遊走在青樓酒肆,為藝伎們創作流行歌詞,每到一處,輒引起藝伎們的尖叫,他的粉絲,應該叫做“柳條”吧。
在柳永之前,中國是沒有專門的詞人的,更沒有人敢專門為*們創作歌詞,柳永是第一個。從來沒有被公然尊重過的藝伎們,突然遇到一個人,不但不嫌棄她們,還願意為她們寫歌,怎麼能不心懷感激呢?
想來,柳永應該是長的比較帥的,長期在青樓廝混,自然是衣著光鮮,頗有時下歌星的派頭。很多藝伎都以和“柳七歌”、“三變哥”交好為榮耀,如能得到他專門為自己寫的歌詞,哪怕演技二流、嗓音三流,也會立刻成為眾人聚焦的中心,身價倍漲。
有資料顯示,北宋在歷史上留名的文人有500之多,但大都是寫正統詩詞的,即便有人如晏殊、晏幾道父子偶爾寫一些比較脂粉氣的詞,但還不敢流於俗氣,更不敢很露骨地寫男女私情,不敢用身體去寫作。他們必須以文學本源和正統的面目出現,如果北宋成立作家協會,他們都應該是作協會員。
柳永不是,即便他此時已經是名滿天下的詞人,“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但是,他是斷不能加入作協的。因為,他和正統比較起來,只能算著名的,也是唯一的“非主流詞人”。當時有人這樣形容柳永的影響力,“不知書者尤好柳詞”。這句話很有些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味道,按照宋代的教育現狀,不知書者遠遠多於知書者,這就首先承認了柳永粉絲的眾多和普及,同時,還不忘貶低一下柳永,喜歡柳詞的都是文盲,可見柳詞是沒有什麼藝術表現力的,是非主流的。
既然都非主流了,柳永乾脆來個徹底的腦殘。什麼胭脂,紅妝,繡鞋,鴛帳,對飲,隨手拈來,就是一首絕妙好詞,甚至,枕頭、涼蓆、薰醉、雲雨、交歡,都被*裸地寫進作品。反正在門外排隊等著索要的人都不嫌俗,也讀不出俗。一首詞寫罷,柳永收了潤筆費,轉身就和陪伴著他的藝伎們喝酒調笑,甚至*、多P。
柳永自己說的:“師師生得豔冶,香香與我情多,安安那更久比和,四個打成一個。”無論是豔冶也好,和諧也罷,想必她們和柳七哥的嬉鬧,發出的一定是最真的笑聲,而不是在其他客人面前強擠出的歡笑。柳永似乎也很享受這樣的寬被大床,“幸自倉皇未款,新詞寫處多磨。幾回扯了又重挪,奸字中間著我。”
據說,柳永死的時候,已經是個花甲老人,無親無靠,連遺體都無法安葬。還是*們湊錢安葬在鎮江。經常有*們相約來到柳永墓前,邊流淚邊唱著柳詞,念著柳郞的柔情,甚至有人在墳墓前哭昏過去。這樣的“吊柳會”竟然延續了數十年。非主流的人,自然有非主流的人去懷念。*們憑弔的是柳永,傷感的卻是自己的身世。
那個懂她們的人去了……
柳永肯定是懂女人的,和那些同樣經常出入青樓的其他文人不一樣,至少,他是把*們當人來看待的。所以,他的詞儘管一次次觸及香豔,甚至肉體,但絕不淫邪,還透著那麼一點可愛率真的情趣來。
一個懂女人並且願意去關注女人的人,應該是沒有太壞的心眼的,對世事也缺乏洞明的練達。這是柳永的可愛之處,也是他不同於同時代乃至後世文人的地方,*而不下流,率真而不魯莽,這樣的非主流作家,在中國歷史上是僅見的。
但是,柳永畢竟是生活在科舉時代的人,能寫出如此才情的詞,必定是有滿腹經綸的。所以,他不服氣,別人能透過讀書、寫作謀個一官半職,自己不比他們差,怎麼就不可以?在他心裡,從沒有斷過對仕途的渴望,即便在酒肆青樓買醉歡笑時,目光所及,那些昂頭出入的官樣人等,都是對他微微的刺激,那時,他是打了一個冷戰的,隨即,酒醒了許多……
可以大膽推測的是,柳永的眼光一直逡巡在官場,否則,他不會在53歲的高齡還去參加科舉考試。他對做官後可以享受的繁華生活充滿了憧憬,出現在他的詞裡的大都市,不是“自古繁華”,就是“萬家綠水朱樓”,或者“嬉嬉釣叟蓮娃”,和生活在燈紅酒綠裡的人對紙醉金迷的生活麻木相反,從沒有進入官場的人,對權利的想象是斑斕炫目的,甚至不近人情。小時候,別說一年難得吃幾次肉,就是麻油,也很少吃到,我的大哥曾經無限嚮往地描述未來的富裕生活:“我要有錢了,一碗麵條一定放半碗麻油!”
這一次,他又考上了,還做了縣令之類的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