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亦是奇怪的事情。
她明明知道此間險惡難測,看了眼油燈後,不知為何,偏偏分心想起了和單飛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我認識你嗎?
——我想……我們、不應認得。
這是她和單飛見面後彼此說的第一句話,她清清楚楚的記得。
在單飛和她做了約定時,單飛說了——我們“這次”的約定,你一定要記得。她那時聽到這句話時不安中又有些失笑。
單飛的意思好像是她忘記了什麼?
不可能!
她記得和單飛經歷過的每件事情。
在見到單飛的第一眼時,她就知道少年的與眾不同。無論單飛如何蓬頭垢面的站在那裡,他和那些盜賊還是不同的。
白印、陸六他們是盜匪,她一眼就看得出來,做盜賊久了,總會留下點草莽的氣息。因此在喜兒幾乎一箭射死白印時,她出手將白印拿下。
當時丹陽大亂將成。
她必須用雷霆手段將一切禍患扼殺在未萌。
三哥不懂事,可她必須懂得。從年幼起,每次見到孃親的淚光時,她就立志和孃親一般承擔起孫家人的重任。
沉甸甸的重任!
父親身死,大哥因此而遭遇匪夷所思的禍端,孃親勞心而終,可孫家不會倒下去,因為還有二哥和她孫尚香在。
有人要攪亂丹陽。
她敏銳的察覺到這點,在拿下白印後,她立即讓陸六去將他們的老大叫來,她懷疑這幫人驀地到了丹陽,和丹陽的隱患有關。
單飛和喜兒侃侃而談時,她已知道單飛和要顛覆丹陽的勢力不同——這根本是個看破世俗的人,怎會去考慮陰謀顛覆著什麼?
她站出來後本想致歉——喜兒太過妄為,總做些衝動的事情,可在單飛望來的時候,她心中突顫。
單飛認識她?
她以女兒敏銳的心思覺察到——單飛看著她的目光絕非初見。
——我認識你嗎?
她不由問出了這句話,她從不記得單飛,單飛為何看著她卻像熟悉的模樣?
那時單飛就將她當作是晨雨?
暗道陰森。
孫尚香緩步前行。如今危機籠罩,她本該集中精神應對的,為何她偏偏想起很多許久以前的事情?她分心之下,並沒有留意到油燈似乎散發著異樣的光輝。
迷離又清晰。
不會的!
單飛那時候不應該把她當作晨雨,如果單飛把她當作晨雨的話,之後和她見面的時候,就不會有那種刻意疏離的表情。
心愛的女人出現在眼前,他會有些異樣的舉動,單飛像是曾經認識她,卻沒有當她是心愛的那個女人。
單飛是誠懇的,她從未見過這般誠懇的男人,他對誰都不想以險惡之心揣度,他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彼此真誠相待;可單飛又是聰明的,他知道自己的願望不可能實現,他沒有埋怨,只是知道在什麼場合做些他堅持的事情。
清楚中帶分無奈,無奈中又有著寬容。
她刻意讓單飛擔當丹陽郡丞的那一刻,她知道他是為難的,可他又沒有推辭什麼,或許在他的心中,因為慈濟堂的事情,他欠她孫尚香一個人情?
之後的事情如電般閃過腦海。
她很是擔心單飛有些應付不來,哪怕有人送信前來,將單飛的一切背景說個分明。
送信的人是單飛的敵人?不然為何在那種時候送來那樣的一封信?
她知道單飛是曹操的人,可她從來沒有擔心。除了大哥外,單飛是第二個能讓她心安的男人。
記得在冥數荒島上,她聽單飛說過——每個人的身份或許不同,但每個人的本心只有一個。本心不壞的人,無論站在哪個陣營,郡主不會對其出刀的。
她那時心中慼慼然,知道遇到個讀懂她的男人。
讓他離去!
這是孫家的事情,她孫尚香必須扛下,可她又深知自己扛不下,她面對的是如同山嶽般的勢力,她只憑一把刀無論如何都是扛不下。
讓他離去!
那時候的她除就要救親人外,只剩下這個念頭。
這是孫家的事情,沒必要讓這個知心的男人再次冒險。
偏偏他能看穿,偏偏他沒有離去,他只是平平淡淡的幾句話就溫暖到她的心裡面。
——我已遵人所託做了勸說,而我的想法始終和郡主一樣,摯愛的人有難,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