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仲文幾十年寒窗苦讀,如此學力,兀自信心不足,那唐伯康的腦袋莫非缺根弦,他兒子這點水平,他怎麼會沒有一點自知之明,竟然異想天開指望唐三考上秀才?唐伯康其實一點也不笨,如果他是笨蛋,他根本不能成為暴發戶,他能積攢起萬貫家財,足以證明這個人聰明絕頂,他絕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唐伯康信奉錢可通神,他認為錢神是無所不能的,只要役使金錢出馬征戰,沒有一座道貌岸然固若金湯的城牆不能攻破。為了賺到未來的富貴,眼下必須不惜血本,無論破費多少錢也值得。唐伯康不相信潛規則行不通,他堅信用金磚向這些主持秀才錄取的學官敲門之後,可以不費吹灰力給他兒子唐三弄個秀才玩玩。“秀才,什麼玩意?”唐伯康不屑地冷笑,他信心百倍,志在必得。
錢塘縣的提學官姓任名富來,新官上任,意氣風發,看起來好象很有些作為的樣子。唐伯康憑著自己在商道上的歷練,十分敏感地覺察到任提學的作為是想幹什麼。他父子到達錢塘縣後,根本沒有打算考慮怎樣打點應試物品進場考試的事,他們第一件事就是請任提學──吃飯。
第六章 考場波折(2)
唐伯康父子把任富來接到當地一個名喚蓮香樓的戲院中,這蓮香樓既是梨園,同時經營茶樓酒肆,也有一些婊子在那裡駐紮候客,確是一個談生意兼風花雪月的好地方。
唐伯康包了個場子,把無關閒人杜絕乾淨,偌大一個樓面,只有唐伯康父子和任富來三個人在那裡做功課切磋,確也不用擔心隔牆有耳。
酒菜十分豐盛,山雞、海參、熊掌、猴腦、燕窩、王八……水陸俱全。但這幾個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實也無心吃這些勞什子。
酒過三巡。唐伯康指使他兒子唐三認這任富來做老師。任富來也不推辭,欣然接受。確定師生名份之後,唐伯康又談及場屋要借重的意思。
任富來伸出五指,拍案叫好。
唐伯康立即伸手入懷,掏出一張南塘鎮臨街店鋪的房契,聲稱店鋪價值五千兩銀子,送給任富來,作為質押憑證,等縣試公榜釋出之後,若唐三榜上有名,唐伯康就用五千現銀向任富來贖回房契。
任富來假惺惺道:“既是師生,理應效力,如此重禮,擔當不起呀。”口是心非,早伸手接過房契,揣入懷中。
唐伯康拱手致謝道:“任提學與犬兒既有師生之誼,學生素知先生貧寒,因此資助先生小許東西,以壯先生仕途行色。些小謝意,何足掛齒。”
任富來欣然接受。酒足飯飽,任富來又問及唐三學問履歷。
唐伯康坦然笑道:“實不相瞞,犬兒才上師塾,不足一年,文理還不通。”
“如此,你找我師爺任泉商量一下吧。他做慣這一行,他會給你作出妥善安排。”
唐伯康聞言大喜,合不攏嘴道:“多謝任大人指點迷津。”說完便招呼蓮香樓老闆過來,附耳吩咐幾句。蓮香樓老闆點頭哈腰,送進三個粉頭伺候客人。唐伯康自己抱了一個,另兩個推給任富來道:“兄弟,別客氣,拿去用。”
任富來雙眼放光,豎起拇指樂呵呵道:“唐朋友,識趣,會做人,佩服,佩服。”
第二天,唐伯康找到任富來的師爺任泉商量如何安排唐三摸個秀才的事。
任泉問:“唐同學的文才如何?”
唐伯康老老實實說:“才剛剛認識幾個字,是否有門路,難度高嗎?”
任泉搖扇笑道:“不難,不難,只要白米千石即可。”
唐伯康討價還價,道:“現銀八百兩,怎麼樣。”
任富來早已吩咐這任泉配合唐伯康安排工作,故任泉也沒怎樣過分放刁,卡拿要挾,沉吟片刻,點頭道:“好,成交。”
唐伯康眼見任泉辦事如此爽快,有些好奇,逐問這任泉:“閣下如何瞞天過海,計將安出,在下洗耳恭聽。”
任泉把摺扇一收,自負地道:“很簡單,這有何難,每屆縣試總不免要找些人譽稿,這些譽稿的人都是我的親戚。自己人,他們辦事,我放心。只要拿二三百兩銀子出來,吩咐他們的截下文章做得好的卷子,移花接木,換上你家公子的名字,不就成了。如此,你家公子中秀才的事便是十拿九穩,一點破綻也沒有。”
唐伯康聽見居然有這麼絕妙的計謀,眉花笑眼,拍手叫好:“高,實在是高。”心下卻說:黑,實在是夠黑。
這邊,邵仲文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早晚抱著書本揣摩鑽研,生怕疏忽大意,錯過一節文字,功敗垂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