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清不見毛澤東下命令,又看看二團長陳浩和三團長蘇先駿。他倆人也無所表示。
毛澤東回首看著焦急的張子清,緩緩地說:“強扭的瓜不甜。有人要走,就讓他們走好了。革命是自願的,我相信大多數人是不想走的。走了也是無法生存的。”
張子清也只好作罷。
毛澤東又說:“可以明確地告訴大家,來去自願。誰想走,我們歡送,而且還要發給大洋作盤錢。如果誰覺得沒出路再回來,我們還歡迎他回來參加革命。”
就在他們不遠處,有個劉滿崽,中等個頭,黑黑的四方臉,給人一種憨實的印象。他聽到了毛澤東的話,壯著膽子,扭扭捏捏來到毛澤東等人面前。
“毛委員,我父親死的早,家中的老孃多病,屋裡的堂客又快生崽了,我得回去照料,你看我能不能……”
他斷斷續續說明了本意。陳浩和蘇先駿毫無表情地望著他,張子清等人氣怒、鄙夷地背過去身。
毛澤東心情複雜地打量著侷促不安的劉滿崽。
毛澤東對陳浩說:“陳團長,發給他五塊大洋,讓他上路。”
劉滿崽感激地給毛澤東深深鞠了一躬,而後跟著陳浩去領路費。
毛澤東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心中在隱隱作疼。
站在旁邊一直看熱鬧的黃子吉自言自語地說:“傷的傷,亡的亡,溜的溜,走的走,這叫什麼事呀。”剛好走過來的陳浩聽到了他的不滿,停下來打量著他,繼而訓斥道:“你愣在這裡幹啥?照看隊伍去!”
黃子吉沒趣地走了。
幾天來的行軍轉移,又是幾天來的艱難考驗。
毛澤東在極其困難的險境中,在9月29日,把這支隊伍帶到了永新縣的三灣。
一尚平靜的小山村,突然來了這麼多的隊伍,一下子變得熱鬧了起來。灣子裡狹窄的石板道上,來往著擔水、抱稻草和忙著安排住宿的人員。
毛澤東在陳浩、何長工等人的陪同下走出一處小院。他們見街道上來往的人較多,立在一邊讓這些擔水、抱稻草的人先過去。
他們默默走了一段路。何長工打破沉默地說:“從湘東到贛西,經過近十天的轉移,天天都有開小差的。隊伍一下子就從1500多人,減少到不足1000人。”
陳浩接上說:“士兵們對這次大轉移多數不理解,又離開了家鄉……”他突然停住話頭不講了。毛澤東用鼓勵的目光看著他。他鼓起勇氣說:“目前,隊伍上不穩定的因素是思想混亂。”
毛澤東突然問他:“你說我們是強了,還是弱了?”
陳浩毫不掩飾地說:“這還用問。從暴動時的5000人,到文家市時的1500多人,現在還剩下不足1000人,明擺著是減弱了嘛。”
“不、不!”
毛澤東高深莫測地望了他一眼:“‘大浪淘沙’,可留下的人都是堅定分子。表面上人數是少了,實際上是強大了!這叫辯證法。”
陳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毛澤東沒有再問什麼,只顧思索著向前走去。毛澤東此時心中想的是要健全組織,澄清思想,要黨指揮槍,重要的一條是支部建在連上。
夜幕降臨,山村歸於一片沉寂,西部山峰上掛著彎彎的新月。
毛澤東住處的茅舍裡,亮著燈光。毛澤東在油燈下一直正奮筆疾書,書寫著這支隊伍的未來。
西邊的新月不知什麼時候隱在了山背後,在灣外的溪邊,有一處挺拔的竹林。黑暗中有四個人聚在一起密談。
俄傾,這四人離開了溪邊的竹林,走進灣內。
他們一行到了毛澤東的住處,停步觀察一下,便進了院落。這時才看清,原來是陳浩和徐庶、韓莊劍、黃子吉四人。
他們進了院,看見毛澤東在燈下疾書,沒敢打擾,無聲地立在院子裡。時間不長,張子清、宛希先、羅榮桓、伍中豪、曾世峨等人也隨之而來。他們誰也不說話,靜靜地站著,耐心地等著。
茅屋內的毛澤東停筆起身,在身上摸摸,拿出一支紙菸,俯在油燈上抽著。他離開桌子,慢慢走到門口。他一抬頭,看見有十多個人在院子裡,驚訝中不失熱情地說:“你們都來了?快屋裡坐。”把人一個個請進來。
屋內比較狹小,十幾個人隨便落坐。毛澤東立在屋中,掃視著他們,關切地問:“天這麼晚了,你們都還沒休息?”
張子清站起來說:“睡不著。大家都在為隊伍的前途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