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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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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場考完,發榜之前所有的應試舉子都會大吃大喝,甚至追歡買笑,徹夜不歸。這是因為十幾年辛苦,好不容易進了會試的場,出來之後如同大病了一場,整個人精神和肉體陷入一種又疲憊虛脫,又是亢奮的狀態,這種情形,非得好好發洩一番不可。所以徹底歡歌,飲酒不止,而且,不需任何人會同,記下賬來,哪幾個人將來高高得中,由中者會賬,落底者賺個白吃白喝,也算一種變相的安慰。

這種吃法,還是源自唐朝,現在便叫做“吃夢”,半夢半醒之間,似中非中之時。正是放浪形骸不拘小節的良機,等中了貢士,就要殿士,接著就是釋褐為官,不能同百姓時那般隨意無拘束了,要是落弟,自然鬱郁不歡,更加不提吃喝玩樂了。所以,考完三場,好好玩一玩,正合其時。

“好吧,等三場考完再說!”那人答的也很乾脆,反正他們號舍是不會變的了,下場再考,也是在一起,三場九天的時間,陌生人也能變的很熟,倒也不急於一時。

黑暗陰沉的永巷之中,那人面前一個紅泥小火爐,正在吞吐著溫暖的光芒,一跳一閃之間,那人自己端了酒坐在爐前,爐子上放著三角架支起的小小火鍋。正散發著香氣,深更半夜,這人如此享受,僅是看他的樣子,就叫人覺得溫暖恬適,更加不提順風飄來的酒菜香氣了。

在這人的勾引下,不過一會,就出來三五個自信筆下很快的舉子,各自湊了些酒菜,幾人圍成一堆,雖不便歡呼大笑。竊竊私語時,也是笑聲不斷了。

徐穆塵和年錫之是真的來的太晚,所以雖然嚥了不少口水,卻還是忍住了沒有出去,等拿起試題,年錫之咬牙皺眉,自覺生疏的很,於是搖著頭道:“徐兄,今夜怕是不得睡了。”

“我也是,題生的很。”徐穆塵其實筆下很快,而且,第一場的三題一詩,詩曾經做過,這就很佔便宜了,但此時不便叫年錫之心堵,所以也只說自己文思枯滯。

兩人一邊說,一邊喚來剛剛的那個號軍,吩咐他燒了一壺開水,各自泡了壺茶,然後磨開了墨,年錫之咬牙切齒的攢著文字,徐穆塵卻是下筆極快,先打好腹稿,幾筆把詩寫出來,接著再寫文章,等第二篇文章寫完,不僅是天光大亮,而且已經時近正午了。

這樣寫法,已經算是極快,因為他不僅寫,而且寫完草稿後,順便就謄正抄寫出來,徐穆塵的一筆館閣體字練了二十年,功夫下到了,又有天賦,所以一筆字在山西時就很出名,會試雖然是大場。等殿試時寫的也是大卷子,非普通卷子可比,但徐穆塵自信,他的一筆字很能看得,估計也會加分不少。

做完兩題一詩,餘下一題也是曾經揣摩過的舊題,筆下就更加從容。甚至不用太認真的打腹稿,下筆就能成文。

有念於此,徐穆塵心情輕鬆,掀開號簾,自己踱了出去。

先到屎號出了恭,一身輕鬆的出來,看看四周,各號裡情況迥然不同。有人在苦思琢磨,有人正奮筆疾書,有人眉飛色舞,有人倚在包裹上,雙腿蜷縮,正在呼呼大睡。也有人臭臉相迎,顯然是紫榜上的人物……舉人入大場,如果違規,或是白卷,直接就上紫榜,連下餘的兩場也都不必再考了。

說來也怪,有幾個號中舉子並沒有寫作,也沒有思索打腹稿,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說話,隱約之中,彷彿聽到有說張佳木三字的聲響,徐穆塵現在已經視張佳木為恩主,就算得中進士,也下決心要到錦衣衛給張佳木效力,就算是被士林恥笑,也是認了。他的宗族已經沒有人管得了他,父母早亡,孤身一人,又無妻室,只有小紅一個紅塵知已,可以亦妻亦妾,反正也無人管他。既然如此,不如入張佳木的幕府,參贊贊襄,也能做一番事業出來。決心一下,自然是對張佳木的事極為關心,當下放低腳步,只做路過,想湊上前去聽。

但他一靠近,對方已經生了警惕,各自閉口不言。越是這樣,他越覺可疑,這幾個人,題目上一字不著,顯然並沒有考試,而且,身後包裹異乎尋常的大,也不知道裝的什麼東西。再看嘴臉,一個個做賊心虛的模樣,也不知道是何道理。

但他自然沒有上前盤問的道理,於是只作出恭路過,捧著肚子一溜小跑的過去了。

沒等他走幾步,身後又有那幾人的竊竊私語聲,聽了幾句,彷彿只是:“不相干,是個跑肚的倒黴鬼。”

“不理會,我等再議。”

就這幾句,徐穆塵也不便停下腳步,匆忙而過,再想聽,可是什麼也聽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