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公子出手豪闊,上樓便扔下五兩銀子,把整個酒樓的第二層都包了下來,這酒樓不大,二層不過五六張桌子,這銀子,已經是給的多了。
公子桌前,擺的幾碟小菜,一盤酒豆腐、一賣豬頭肉,一盤切的很工整的板鴨,再有一盤蔥燒海參,卻是京城裡酒樓用來招徠豪客的慣上的海菜。
四盤菜,一壺酒,自斟自飲,倒也是瀟灑自在。
只是這公子眉宇間似有隱憂,酒杯頻送之時,眉宇間卻是有化不開的憂鬱之色。
沒過一會兒,酒樓的樓梯便是吱呀吱呀的直響起來。樓上那公子的伴當均是精神一振,有人便沉聲道:“看來是來了。”
“不必理會。”藍衫公子微微一笑,輕輕擺了擺手,示意下屬們不要妄動。
對方這麼聲勢浩大的上來,就是以先聲奪人,武人小小心思,想來也是可笑的緊。
果然,他和屬下們不動,底下的聲響卻也是越來越輕,沒過一會兒,一個面色紅潤,身長過人,看著就孔武有力的灰袍漢子大步走了上來。
雖然是灰衣箭袍,腰間卻仍然是一柄鐵劍,看著就很強悍武勇的樣子,再看臉,卻正好與之眼神對視。
便是這藍衫公子已經不同凡俗,歷經大事,果決英毅,遠非同輩中人能比,但仍然被眼前此人陰鷙狠辣又帶著雄強堅毅兼而有之的眼神逼視的不敢與之對視,對方的眼神有若實質,目光如火,一時間,一股強大的威壓之感,向著整個酒樓四周瀰漫開來。
好在這少年公子也非凡俗之流,雖然感覺壓力極大,但仍然微笑著站起身來,伸手延請示意,叫對方在自己對面坐下。
看他如此,這灰袍大漢也是“咦”了一聲,然後才大步到公子對面坐下,緊接著,便沉聲道“陋酒不堪飲,我看,我們直接談正事,王公子,以為如何?”
“郭先生說的極是,菜蔬不能下口,酒亦很濁,我也確實很難下嚥。”
被稱為王公子的,自然就是已經封了伯爵,並且將要成為一營總兵官的王增。而與他對面而坐的,卻是原本的大同總兵官,赫赫有名的國朝名將,功名不在石亨和範廣之下的武英侯郭登。
也只有此人,才能有意無意的散發出這般的赳赳武夫之勢,要知道當年皇帝被俘,也先挾持皇帝叫關,卻被郭登一語回絕,連商量的餘地也是沒有。
皇帝復位,自然深恨此人,但也知此人在武官中勢力極大,並且當年的事也不算錯,所以只是將此人投廢閒散,並沒有將他如何。
但郭登自忖是英雄,英雄又豈堪落魄。
第618章 祖孫
從酒樓出來,王增倒也沒有耽擱,直截回府。
到了自家的巷子裡的角門附近,遠遠有幾人迎了上來,王增認得是祖父身邊伺候的人,因笑道:“林頭兒,這麼晚你在這裡做什麼?”
“回大公子的話,老太爺叫小人們在這裡等著,大公子一回來,不必先去見大爺,先到太爺那兒。”王增雖然已經是伯爵都督,但在府裡上下人等還是以舊稱相稱。只是大家都知道,這位大公子將來的權勢已經不是別的兄弟能比了,就算是其父王祥也是遠遠不如,所以王增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漲船高,稱呼是一樣的,但那種尊敬的口吻,卻是王增以前沒有聽到過的。
“哦,哦,我知道了”
祖父相召,自然是有急務。王增答應下來,不過,也不必太急。
先到自己住的小跨院,叫人寬去出門的衣服,換上家常服飾,然後手持一柄摺扇,施施然向後院而去。
王家雖不能和京中頂級的勳戚相比,但也是大世家了。中間是大門儀門大堂二堂內宅門到後院的一條中軸線,都是富麗堂皇,巍峨軒敞。中間堂房的楹聯還有不少是先皇或當今的御筆,一草一木,都極盡心思,用來鄣顯這一家人在大明常人難及的高貴地位。
“孫兒拜見祖父大人”
儘管是祖孫至親,不過晨昏定省,禮節上可是不能馬虎的。況且現在王增和王驥一樣,都是伯爵都督,國家大臣,更加不能失了禮節。
“哦,增兒來了,起來吧。”
王驥神情有點萎頓,這兩天老頭兒有點跑肚拉稀,所以精神不濟,遠不如平時那種精神瞿爍的樣子。
見是王增來了,王驥勉強提起了一點精神……不過,王增還是很傷感的看到祖父的下巴上有一條明顯的蜿蜒曲折的口水,順著下巴和鬍鬚,一直滴落到絲質長袍的前襟。
“祖父是太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