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這位一手扶植起來的小子已經不是咱們能掌握控制,更加不是咱們能對付的人了,既然如此,不如就在一邊笑看。說真格的,我對他的治亂迴圈很有興趣,倒真的想再多活幾年,看一看他如何解決這個麻煩。”
“哼。”胡濙冷哼一聲,道:“我看你是太過迷信於人了,這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實乃是天道,人力是無可挽回的。張佳木要是逆天而行,下場可能會很不好。說真格的,我倒想看看,這一次肅貪之後,他有什麼動作,不必把話說的太多,就能把官員貪賄和驛站的使費降下來,再把迎來送往的應酬規矩給改了,這樣,老夫就伏了他。”
“誰知道?”王驥笑道:“話可不必說太滿了,你這個禮部尚書,可不要被他抓到什麼把柄,到時候鬧個沒臉,可就把一世的英名都丟光了。”
“我可不會叫人抓小辮子”胡濙神色泰然,道:“老夫已經決定致仕了”
“什麼?”這一下連王驥也大為吃驚了,他道:“你能捨得?”
“有什麼不捨得的?”胡濙淡淡一笑,道:“從宣德年間到現在,一晃三十年了,還有什麼沒夠的?”
“這……”
“老王頭,不必為我可惜了。倒是老夫致仕之後,不打算留在京師居住,預備回鄉閒居。京師雖好,到底不是故鄉,老夫想飲家鄉的水,想笑問鄉間童子,是否還能聽得懂老夫的家鄉話?說真的,衰朽老翁,沒有幾年活頭,原本還有雄心能帶一帶小輩,不要把國事弄的太壞,現在看來,老而不死為賊,還是老了不肯認賬,想多賴幾年,現在想想,真真是可笑,可憐,可悲”
他這般說法,是把王驥所有的勸告的話語都堵在了嘴裡,根本說不出來。呆了半響,王驥才道:“你若走了,老夫也回鄉算了,和人放放牛,看看風景,也比留在京師氣悶的好。”
胡濙走後,和王驥一個行輩的人是一個也沒有了,就算有耿九疇這樣相差不大遠的,但彼此間氣味不對,平素沒有什麼往來,根本說不到一塊去。
吏部王直,也是致仕回鄉了,王驥想想,竟是老淚縱橫。
“何必如此”胡濙勸他道:“人生如戲,有開場,就有落幕的時候,你我少年科名,中年戎馬,老年操持國柄,是為國之重臣,再加上活到這個年紀,子孫滿堂,富貴已極,還有什麼看不開的?唯一可做念想的,就是身故之後,見到前朝諸位君皇,我們要如何回奏現在的國事,是好,是壞,將來天下事會如何,這才是我們這樣的閱歷,境遇,年紀才來操心的事”
這番話,也是當真說出了境界,王驥不覺頻頻點頭,兩個皓首老兒,此時只覺得心境平和,而回首一生,倒也真的不曾虛度過。
“只是,到底捨不得你這老匹夫走。”王驥笑罵。
“老夫又不曾用軍功搏個伯爵,”胡濙拂袖道:“又沒有賜給的大好莊園,土地,留在京城做什麼,京城居,大不易”
“看看,看看”王驥指著他笑道:“這就是人心,真真是貪慾難填。你這個官職,一年也好幾百石的俸祿,你又沒什麼使費,全買了地,加上皇上也會賜給你這樣的老臣絹匹、金銀,鹽茶引也有,你在我面前,哭什麼窮”
“唉”胡濙倒也不辯,只是笑道:“我可真想不到拿什麼來治貪慾?說真的,咱們算是讀書幾十年了,現在更是把什麼也看淡了,但叫我拋卻身家,什麼也不要,那也真是辦不到的事。了不起,官兒可以不當,但如果不置幾畝地給子孫,不住大宅院,不建上好的祠堂祭祀祖宗,那麼,請問我這一生,辛苦為皇家效力,為社稷謀心,難道自己就該窮困而死麼?”
這個問題,王驥是不能回答了,事實上,他自己亦是如此的想法。如果不是為了軍功博個賜爵,當初又何必以文轉武?
但現在談了半天的國家社稷,談了很久的興亡更替,在自己身上和胡濙身上,卻是看到了難填的貪慾,到這裡,他也是迷茫的緊,倒確實是不大清楚,究竟是能有什麼好辦法,使得人滿足自己私yù的同時,又不致為禍國家?
這兩者之間的平衡,究竟該如何掌握,他心裡殊無底氣,或者說,根本沒有任何的想法。至於權柄如何平衡,如何抑制帝權而又不出現篡逆禪讓之事,就更加的讓人費解了。
身為文官的一份子,其實當時計程車大夫是沒有什麼君權神授這一套的。這一套只是嘴上說說罷了,事實上,有明近三百年,就是一部士大夫和皇帝爭權,並且一直試圖奪取皇權的一部歷史,這一點,王驥清楚,胡濙清楚,但究竟如何做才對,想到這裡,兩個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