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不出頭,地方上的水利建設,就主要是靠鄉紳帶頭了。
江南地區做的最好,河塘溝渠多,不修斷然不成,指望官府也是指望不上,就只能靠自己了。好在,江南士紳多,民智開通,而且,最為要緊的就是百姓自己也要翻挖溝渠。
當時種地,可沒有農藥化肥,土地高產不高產,全憑糞肥往上堆。當時俗話,肥水不流外人田,寧願憋著,也不能把糞便便宜給外人。拾糞也是門職業,農閒了,很多半大不大的孩子揹著糞筐到處拾糞去,說起來也是生髮。
除了糞便,河墉泥也是肥料,每年年尾時清淤翻挖上來堆到地裡。效果不比糞肥稍差。這樣一來,江南地區不必太多鼓動,年年疏通河渠已經成必然之勢,再加上河網密佈,天生的養人的好地方,明初時候,松江和蘇州幾府交上的糧食幾佔全國收入的八分之一,一隅之地出產如此之多,也是異數了。
西北就不同了,江南一畝最高能收六石糧,西北地方原本就缺水,植被又被破壞,開發過度,原本漢唐時的水利工程無人維護,乾旱的時候沒水,下雨的時候坡地積不住水,沒有植被吸收,沒有河流蓄積,又容易沖壞田地,形成水災,每年種子種下去,能收到一石或是一石半,就是天開眼。正常年頭,七八斗一畝,五六鬥一畝,甚至三四鬥一畝,都是常態。江南一畝,可抵西北五六畝地,也是稀鬆。
所以西北,特別是陝北和晉北地方,是明朝最為悽慘的地區,收成少,費力高。幾乎是十年九災,正常年頭,也就是勉強溫飽,稍遇災害,就得準備啃草根樹皮。超過幾年的大災一來,只能靠朝廷賑濟,不然的話,就得逃荒。
張佳木這會兒當然不知道明朝就是亡於西北流民,但土地好或不好還是知道的。直隸平原和西北有一點差不離的,就是水利不修,而河流不多。
近河的水田,當然就是無上之寶,收成高,旱澇保收,不必太操心水災旱災什麼的,以平原地貌再近河,一年兩季,五六石糧唾手可得,當時一石糧在江南地方要五六錢銀子,京師地方,糧食吃緊,正常年頭就是一兩銀子一石,幾百畝水田,一年幾千兩銀子收益是穩的,張佳木在外頭挑莊子,派出來的人手很得力,第一輪就挑中了一塊水田,上頭賜了三萬畝田,累計加起來被他挑中了兩千來畝近河的水田,還有別的投充和多劃的土地,在原本張佳木挑的莊子附近,他已經收了十幾個村子莊園,加起來一共五萬畝地。
這當然是違規的,但以張佳木的權勢,又有誰敢挑他的眼,說他的錯?
就是武清侯石家,多威風的侯爵世家。聽說在奉天門賜宴時和張大人扯水田的事,也被張大人嚴辭駁回,這麼一來,附近莊子裡的村民算是放下心來。
繳皇糧,說是不多,但黃榜之外又有白榜,交糧之時,貓膩極多,私田說是繳三鬥三合,但實際每畝上繳的,遠不止此數。而且差役催科,縣吏逼迫,那股滋味實在也是難受的緊。
歸於豪強的莊田,雖然最少要上交五成給田主,但朝廷是一合也收不走了,而且也不必再看人臉色,只要收成上來,交給管莊的莊頭就是了,一年到頭,落下來的比繳皇糧還多些,所以自從仁宣之後,兼併之風越演越烈,百姓自己主動投充到舉人開始計程車紳和豪強階層,也是重要原因。
張佳木原本買的莊子,就是按五成的例上交,管事的莊頭也是原本村中的族長,並沒有外派人下來,不必擔心被人魚肉,而且張家在莊上燒窯建廠,用工很多,農閒時也招了不少人手,那個莊子上的百姓這一冬也沒閒著,賺了不少,附近的人早就眼紅,等大夥都挑了進張家當佃戶,自然都是喜笑顏開了。
“大人,就是這裡了!”一個穿飛魚服校尉模樣的漢子騎在一匹矮小的棗紅馬上,齜牙咧嘴的躲著風,指著張佳木新收的水田所在的莊子,向著身後的貴人稟報著。
時交三月,官道兩邊的柳樹都發了芽,吐出淺淺的綠色來,這會兒出城到莊上來,是件樂事。但正好是倒春寒的天氣,北風料峭,吹在人身上直寒刺骨,城外又沒遮沒攔的,想找個避風的地方也是難,自然就叫苦不迭了。
騎在人群之中的,正是新上任不久的錦衣衛指揮僉事逯杲。
他的任命,其實在很多人眼裡是個異數。他不象張佳木,立功很多,早早兒就露臉,奪門時更是主導之一,別說當都督,就是封伯,也沒有人敢多話。
也不象門達,錦衣衛世家,執掌南宮一帶多年,蒙王驥等元老重臣的信任,要不是張佳木光芒畢露,門達是必定大用,最少不止一個虛職的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