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軍心難服。如今突厥真的來了,倒替我們圓了謊。我們應馬上斬殺他二人,坐實他們通敵賣國之罪。他們的部眾以為自己長官真的瞞著他們做了不光彩的勾當,自然軍心沮喪,不欲抵抗。再將他們的軍隊拆散了併入我們軍中,讓他們無法聚在一處議論生事。如今大敵當前,大家自然而然會有同仇敵愾之心,要抵住突厥的鋒頭,是不成問題的,怕只怕突厥重施當年圍困雁門的故技,我們剛剛易幟,附近縣城就算不加抵抗,也必定抱觀望態度,決不肯發兵來救。日子一久,兵源糧草難以為繼,我軍就真的危貽了!”
李淵愁眉深鎖道:“這麼說來,我們這次真的凶多吉少?”
李世民道:“爹爹也不必過分擔憂。只要頂住幾天,孩兒必能想出萬全之策跟他們周旋。”
“就算今次可以擊退突厥,日後我們進軍長安,太原是根本之地,若突厥來搗亂,終是一大隱患。這一戰若打勝了反而會激怒突厥,打敗了卻又令軍心潰散;萬全之策應是不勝不敗,既要他們不敢小覷了我們而日後常來進犯,又要讓他們答應與我們合作起兵,這就難了。”
李世民說:“此事孩兒一時亦無良策,待我先去察看他們軍情,再作定奪吧。”於是退了出去,往四門檢視。
他先到西門,見突厥大軍盔甲鮮明、人肥馬壯,兵將縱馬左右衝突,甚是驍勇,不禁更添了一分憂愁,想:“突厥大軍精悍無比,若要打勝仗,我自恃略施小計,騙他們一騙,還是有把握的。但我們馬上要打進長安,一定要養精蓄銳,儲存實力。這時跟他們開戰,就算勝了,折損也一定不少,於日後用兵,頗有大害。這樣的勝仗,等於是打敗仗。這可如何是好?”
他心頭沉重,又往北門而去。上得城頭,守城的將領前來參見。
李世民問:“這邊攻城的是誰領兵?”
守將道:“是突利王子的親部。”
“突利!”李世民心頭一動,張目看去,只見營盤中靜悄悄地,遠不如西門那邊的兵馬囂張。他目光閃爍,忽想出一條妙計,但危險無比。他合上眼,深深吸了口氣,將整條計策從頭再想一遍,雖覺此計太過冒險,但正合父親所要求的“不勝不敗”,值得一試。於是他對守將說:“如果他們喊陣,你就來叫我。”又叫人拿來筆墨和紙張,倚著旗杆便草書了一封信,捲成一小卷,用牛筋牢牢縛在一支箭上,將箭頭拔掉。剛忙完,那守將已迴轉來說:“敵軍在下面叫陣。”
李世民取了弓箭,走近牆邊,俯身向下喊道:“叫你們的主帥來跟我說話!”
一忽兒,陣中旗幟往兩邊一展,一騎馬跑了出來,正是突利。他仰頭叫道:“我是突利,有什麼話要說?”
李世民道:“我是李世民。你們突厥與我國訂下盟約,彼此不動刀兵,如今卻來侵擾我國,是何道理?你們言而無信,今天就教你吃我一箭!”說著一箭向突利射去。
他幾句話一說就放箭,去勢又勁急,突利待要閃避已是不及,只聽“啪”的一聲,肩頭上微微一痛,已被射中。但那箭卻沒插進去,反跌下地去。他心中奇怪,但不及細想,伸手一抄,已將那箭接在手中,卻見箭頭已被折去,箭尾繫著一小卷信紙。他心下雪亮,忙將箭藏進箭囊中,戟指罵道:“你只管撒潑,他日我軍破城,殺你個雞犬不留!你們識相的就快快投降,還可饒你一命。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今天且不與你計較,明天再不投降,我就下令大軍攻城了。”說完,令旗一揮,收兵回營。
李世民微微一笑,也下了城頭,另往其餘兩門巡看後才回府去。他經過街上時,吉兒和荷香正好在街邊簷下遠遠的望見他。荷香張口要叫,吉兒一把拉住,擺手道:“不要!”她轉頭看去,見李世民一臉得意洋洋之色,心中更是憤恨難平。
李世民回至府中,將射箭寄信之事跟李淵說了。
李淵問:“你信上說些什麼?”
李世民道:“是約他今晚三更在城外汾河邊單獨見一面。”
李淵遲疑道:“他若在那兒伏兵,不利於你,卻又如何?”
“孩兒別無善策,只有賭他對孩兒猶有結義之情,不會加害!”
李淵心中一凜,道:“這個險冒得太大了!”
李世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李淵皺眉不語。
李世民又道:“爹爹只管嚴密戒備,若明天黃昏孩兒還不能回來,爹爹務必死守太原,不要派人出城來找我。”
李淵心頭一酸,但覺眼中一熱,忙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