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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了一遍。又說:“在河南的時候,常常聽見老人家談起,前門內有個甚麼庵裡的姑子,現在很有勢力,並且有一位公主拜在他門下為徒。老人家說過他的名字,我一時記不清楚。這姑子常常到裡頭去,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上頭總說他們出家人以慈悲為主,方便為門,他們來說什麼,總得比大概要賞他們一個臉。其實這姑子也是非錢不應的。不過走他的門路,比大概總要近便些,譬如別人要二十萬,到他十萬也就好了;人家要十萬,到他五萬也就好了。只要認得了他,是一個冤枉錢不會化的。倘若不認得他,再要別人經手,那就化的大了。”

黃胖姑一聽這話,心上畢拍一跳,心想:“被他曉得了這條門路,我的賣買就不成了!”其實黃胖姑心上很曉得這個姑子的來歷,而且同他也有往來;因為想嫌賈大少爺的錢,只得裝作不知。又假意說道:“大爺你既有這條門路,那是頂近便沒有了,為甚麼不去找找他呢?”賈大少爺道:“動身的時候原問過老人家。老人家說:”你一到京打聽人家,像他這樣大名鼎鼎,還怕有不曉得的。‘所以我來問你,到底他如今怎麼樣?“黃胖姑假作躊躇道:”你這問可把我問住了。不是我說句大話:北京城裡上下三等,九流三教,只要些微有點名氣的人,誰不認得我黃胖姑?倒沒聽說有甚麼姑子同裡頭來往。你不要記錯,不是姑子,是和尚、道士罷?“賈大少爺道:”的的確確是姑子。老人家說過,我忘記了。“說罷,甚是懊悔。黃胖姑道:”既然說是住在前門裡頭,你何妨去找找,有了這條門路,也省得東奔西波。咱們是自己人,我也幫著替你打聽打聽。“賈大少爺道:”如此,費心得很!“坐了一回,又抽了兩袋煙,姑娘出條子還沒有回來。賈大少爺摸出表來一看,說”天不早了,我們回去罷。“賽金花始終也沒有見面,只有幾個老媽送了出來。二人一拱手,各自上車而去。

賈大少爺回到寓處,一宵無話。到了次日,仍舊出門拜客,順便去訪問他老人家所說的那個姑子。一連問了幾個朋友,也有略知一二的,也有絲毫不知的。只因這些朋友不是窮京官,就是流寓在京的,一向無事同這姑子往來,難怪他們不曉得,弄得賈大少爺甚為悶悶。一心思想:“我若是把各式事情交託黃胖姑,原無不可;但是經了他手,其中必有幾個轉折,未免要化冤錢。倘若我找著這個姑子,託他經手,一定事半功倍。老人家總不會給我當上的。只恨動身的匆忙,未曾問得仔細,只好慢慢的尋找。”一個人坐在車中往來盤算。一走走到他老人家拜把子的一個都老爺家。這都老爺姓胡名周,為人甚是四海①。見了面,居然以世侄相待,問長問短,甚為關切。賈大少爺急不待擇,言談之間,講及朝政,不說自己想走門路,但說:“如今裡頭的情形,竟其江河日下了。聽說甚麼當姑子的,膽敢出入權門,替人關說,這還了得!”胡都老爺道:“是啊,越是他們出家人,裡頭越相信。時事如此,無法挽回,也只得付之一嘆的了。”賈大少爺道:“老世伯現居言職,何不具折糾參,那倒是名傳不朽的。想是不曉得那個庵裡的姑子叫個甚麼名字,所以未曾動手?”胡都老爺道:“名字倒有點曉得,不過現在裡頭閹寺當權,都成了他們的世界,說了非但無益,反怕賈禍,所以兄弟只得謹守金人之箴,不敢多事。”賈大少爺道:“老世伯身居臺諫,尚然如此見機,無怪乎朝政日非了。現在京城地面既有這種人,倒不可不請教請教他的名字,將來當作一件新聞談談亦好。”胡都老爺想了一回,說道:“這姑子的名字叫鏡空。這種人你找他去做啥?如果一定要找他訪問個實在,你只要進了前門,沿城腳去問,有幾個轉彎,我聽人家說過,如今也記不得了。

①四海:指廣交朋友。

賈大少爺問到了地方名字,心中暗暗歡喜,同老世伯無甚說得,只得興辭出來。一見天色尚早,就命車伕替他把車趕進前門。車伕請示進前門到那一家拜客。賈大少爺便按胡都老爺的話,一一告訴了車伕。車伕道聲“曉得”,於是把鞭子一灑,展起雙輪,不多一刻,捱進前門。約摸轉了七八個灣,到得一個所在:只見一道紅牆,門前有幾棵合抱的大槐樹。山門上懸掛著一方匾額,上寫“文殊道院”四個大字。山門緊閉不開,卻從左首一個側門內出入。但是門前甚是冷清,並無車馬的蹤跡。賈大少爺下得車來,車伕在前引路,把他領進了門,乃是一個小小院落,當頭一個藤蘿架,其時綠葉正茂,賽如搭的涼棚一般,不見天日。院之西面,另有一個小門,進去就是大殿的院子了。南面三間,開出去便是山門;北面為大殿,左為客堂,右為觀音殿:一共是十二間。院子裡上首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