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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樹下一直是向遠招攬遊客的首選地點,這裡是所有進出李村的人都必經的地方。向遠在這裡設了一個流動的攤位,賣一些村裡的土特產和廉價的旅遊紀念品,客人需要導遊的時候,把東西往包裡一塞,立刻就可以動身出發,方便得很。
這棵槐樹在李村存在了多久,沒有人知道,在村裡最最年邁的老人記憶裡,它便一直如這般滄桑。樹其實是普通的樹,年紀大了,好像就有了靈性,當然,時間和它所見證的人世變幻,也讓這棵樹在村裡人心中有了特殊的意義。很早就有村民在這刻樹下燒香許願,不時也有姑娘小夥約在樹下相會,知青下鄉的那幾年,這裡更是那些城裡青年風花雪月的最佳地點。
向遠土導遊做久了,對那些城裡遊客的心思拿捏得很準,村子畢竟小,僅僅是四時風光未必足夠吸引人,必得添些新奇奧妙的東西,才更能為那些人的旅程解乏增趣。所以每接到遊客,她總喜歡帶他們到這棵老槐樹下給他們講講所謂“老槐樹的故事”,題材無非是才子佳人樹下相會,指天為盟私定終身,最後命運捉弄棒打鴛鴦,題材多爛俗都無所謂,那些城裡人總能聽得津津有味,村裡人也樂得將這些胡編濫造的傳說傳得煞有其事。時間長了,老槐樹漸漸聲名在外,儼然成了堅貞不渝的愛情見證人,村裡無形之中彷彿增添了一個人文的景觀,就連城裡跟來的專職導遊也依樣畫葫蘆地給遊客講起了這棵樹的故事。
每當這個時候,向遠心裡就暗笑不已,她是這個動人故事的編造者,可她偏偏是最不相信這個故事的人。但這有什麼要緊,村裡的野鴨潭被她改稱為鴛鴦潭之後,去的人不也更多了嗎?向遠在樹下的旅遊紀念品生意越來越好,她得到了錢,那些慕名而來的痴男怨女得到了心裡慰籍,這不是兩全的好事嗎。
日近中午,向遠粗略算了算,一共跑了兩趟帶路人兼講解人的生意,加上賣出去的紀念品,總共將近百元的進賬,這還只是長假第一天的上午所得,算得上差強人意。向遠高三了,開學快一個月,在鎮上高中的學費還沒交齊,她給學校打了張欠條,就等著這七天的收入,不但可以解決了學費問題,她和向遙往後幾個月的生活也有了著落。
把錢小心收好之後,向遠覺得有點渴,這才想起一個上午自己滴水未進。她喝了口隨身帶來的白開水,同在老槐樹下賣涼粉的李家二姨婆說讓她喝碗涼粉解解暑,她笑嘻嘻地拒絕了,非到萬不得已不佔人便宜,也不欠人情是她向遠的一貫原則。
午後的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透射下來,隱約從頭頂傳來秋蟬的哀鳴,這個時間段通常是人流量最少的時候,向遠靠在樹幹上,不由得也有些昏昏欲睡。
一旁打盹了好一陣的算命人老胡悠悠轉醒,百無聊賴地吁了口氣,看著向遠道:“反正也沒有客人,小姑娘,要不我給你算上一卦?”
向遠笑著說:“你老人家不總說揣測天機是要夭壽的嗎,我不付錢,哪好白白讓你短了壽命?”她嘴上是這麼說,心裡對這些江湖術士的把戲是深不以為然的。這老胡是外鄉人,四處招搖撞騙為生,無意中到了李莊,正好李莊的老槐樹被傳得神乎其神,他在樹下做起這算命的生意倒也還算紅火。來找他算命測字的清一色是遊客,求的大多是姻緣,向遠閒時冷眼旁觀,看著老胡胡說八道,亂捏造一氣,心裡覺得好笑,也只有那些錢多得沒地方花的城裡人才相信這老傢伙的渾話,他要真能測過去未來,還用得著四海為家吃這嘴皮子的飯?不過老胡凡是算命測字,大多是什麼好就往什麼說,偶有牛頭不對馬嘴之處,反正他收費不高,不過三塊五塊,別人也不跟他較真。但向遠哪裡會吃他這套?
老胡也是善於察言觀色之人,看向遠的神態,知她心中不屑,於是“嘿嘿”一笑,說道:“信也罷,不信也罷,既然你也知道這些把戲當不得真,何不看成消遣,我老人家都不怕夭壽,你還不能當個玩笑聽聽,說不定信者則靈呢?”
向遠不想跟他耍嘴皮子,反正也是閒著,就順手從老胡的測字攤子裡揀出一張,丟到他的面前。老胡把紙開啟,煞有其事地在向遠眼前揮了揮,紙上是毛筆寫著的一個“會”字。
“會……會……”他捏著皺巴巴的紙條喃喃自語。向遠雙手環抱,好整以暇地準備聽他胡謅。“說吧,‘會’又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