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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鄒昀走的那天,車子開出了村口,天都沒有大亮,向遠在家門口看到了車輪遠遠揚起的塵埃。前一天晚上,她已經跟葉騫澤說過,她不喜歡那種場面,送行的時候就不去了。葉騫澤當時說:“向遠,信我就不再寫了,我們很快會再見的。”她只是笑,這一刻目送那些塵埃越來越淡,仍然是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廚房裡有了動靜,向遙這天也起得很早。像往常一樣吃早餐的時候,向遠詫異地問:“好端端地,你眼睛為什麼這麼紅。”

向遙低頭喝粥,過了很久才說:“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第十一章

生活並不會因為某些人的離開而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向遠還是往返在學校和家之間,縣城的學校離村裡並不近,她通常週末才會回來一次。高三越接近尾聲,課程安排就越緊張,饒是在學習方面並不吃力的向遠也要打起更多的精神來應付一次又一次的模擬考試。

班上像她這樣的農村女孩已經有不少打算在會考結束後收拾行囊直接投奔南下打工的熱潮,向遠也為這件事反覆考慮了很久。她和向遙這樣的孤女,平時自己找點活計,鄉政府再補貼一些,餬口暫時是沒有問題的,但是要是她考上了大學就完全不一樣了,擺在面前再明顯不過的的一個現實就是――她沒有錢,她不是萬能的,儘管比大多數人要精明能幹,然而現在的她仍然只是個農村的在校女孩,她可以憑自己的努力讓兩姐妹不用為吃飯發愁,但卻供不起猶如天價的大學學費。她不止一次想過,領到高中畢業證就去打工,過了幾年,未必不能混出個人樣,可考上一個好大學,以此來改變命運的方式無疑對她更具誘惑性,她的成績一直都很不錯,如果不是太多事讓她分心,她完全可以做得更好。

這些心思向遠只能自己暗暗較量,她從沒個可以商量的人,當然,這更多也是因為她習慣了凡事自己解決,她能指望誰?向遙?她想到這裡,自己都搖頭笑了。

她們姐妹倆基本上每週才會有兩天在家裡碰面。那天,向遠踩著凳子去換堂屋的燈泡,椅子疊得太高,她囑咐向遙在下面扶著點。向遙伸手去拿她換下來的燈泡時,失神落魄,手忙腳亂的,不但沒接著燈泡,讓它在地上摔了粉碎,在挽救燈泡的過程中,還一不小心將凳子上的向遠撞了下來,要不是向遠反應快,摔得傷筋動骨也不是沒有可能。

她搖搖晃晃一落地就發了火,劈頭蓋臉地對向遙說:“你夢遊還是怎麼,到底有什麼事是你可以做得好的?”

向遙沒有頂撞她,急急忙忙地去收拾地上的碎玻璃,向遠看著這個妹妹瘦巴巴的脊背,滿腔的怒意忽然就變成了無奈,這無奈讓她不想發作,也懶得發作。她不得不承認自己不瞭解向遙,雖然她們是彼此在世界上惟一的血肉至親,可是相連的血脈並不能讓她們的心離得更近一些。她怎麼也搞不明白,向遙也是馬上要上中學的人了,為什麼半點長進都沒有,這段時間以來,更是悵然若失地好像丟了魂一樣。

向遠站在一邊,用看陌生人一樣的眼光來打量著自己的親妹妹,其實心裡何嘗不知道,和向遙之間的隔閡她也難脫其咎。家裡人一個一個地死去後,她自己在縣城上學,向遙一個人守著這屋子,應該也是孤獨的,她不能責怪向遙心裡有事不肯說出來,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去了解。也許做姐妹也是要點緣分的,否則明明相依為命的兩人為什麼如此疏遠,親妹妹還不如非親非故的鄒昀貼心。向遠不是沒有想過多給向遙一些關心,可她不是聖人,扮不來衣食父母再扮知心姐姐,面對向遙與她們的父親向雲生如出一轍的感情用事和敏感多愁,她本能地感覺到疲憊和厭棄,更何況,她忘不了向迤最後那泡在水裡的身影,儘管知道沒有意義,還是不止一次在心裡想,如果不是向遙,她又怎會失去向迤,她最疼愛的弟弟。

“向遙,你究竟是怎麼回事?”向遠忍住落地時腳踝的疼痛問了一句。

她等了一分鐘,沒有等到預期的回答,搖搖頭走開了。

“我……”等到向遙鼓起勇氣從燈泡的碎片中抬起頭,只看見空蕩蕩的堂屋。

鄒昀離開後的來年四月,油菜花剛謝,村委會就敲鑼打鼓地迎來了幾個城裡人,又是幾輛車停在了村裡最大的曬穀場上。聽說葉秉林回城後,決定出資在村裡建一所希望小學,為此,鄉政府都派來了幹部專門負責接待來人。

向遠隨著看熱鬧的鄉親朝人最多的地方張望,然後不由自主地感到失望,來的人裡沒有葉騫澤,甚至也沒有鄒昀――對了,他現在應該叫葉昀,就連葉秉林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