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她估計大多數領導不會親自簽到,他們填寫在簽到表這樣的公開資訊裡的手機號碼通常是秘書、助理或隨行人員的電話,而她的目標是歐陽,至於他的隨行人員,能避則避。
當她在心裡默默地從一數到七,電話終於被接起。
“哪位?”歐陽啟明是山東人,話語間還有著揮不去的鄉音,他的聲音跟向遠想像中一樣,乾脆而威嚴。
她微微捏緊了自己的電話,語調卻禮貌而輕快,“歐陽總經理您好,我是小向啊,午餐時間準備到了,我在您房間外恭候您兩位。”
電話那頭有片刻的靜默,他當然記不清這個所謂的“小向”是何方神聖,然而恰如向遠所料,他這樣的大領導習慣了隨行如雲,況且會務組人員眾多,跟前跟後的殷勤服務他也未必會多看一眼,想必出現那麼一個熟捻地自報家門,而他毫無印象的小兵也不算是件太奇怪的事。
向遠讓自己儘量緩慢地呼吸,她害怕自己過於急促的心跳和不足的底氣會提前暴露底牌,眼前的幾秒鐘有如地久天長,足夠讓人死去又活來好幾回,歐陽的話才又在一門之隔的電話聲裡傳來。
“稍等。”然後他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向遠長吁口氣,趕緊理髮絲,正衣冠,她今天可以穿的是江源的工作制服,它的優點在於跟全世界大多數企業和部門的工作服非常相近,深藍色的西裝外套,白襯衣,當然也包括承辦本次會議的雲南建築集團公司。
門開的瞬間向遠已擺出她招牌式的微笑,“歐陽總經理,歐陽太太,我是小向,專程來引導二位前往一樓的西餐廳用餐,今天中午會務組安排的是自助餐,兩位請跟我來。”
歐陽太太是個略顯富態的中年婦女,下巴有三層,但面板保養得很好,看得出年輕的時候相當標緻。胖人通常都顯和氣,至少歐陽太太站在她嚴肅的丈夫身邊,讓人心裡鬆弛許多。
“你們真的越來越客氣了,午餐而已,還特意專人領一趟,麻煩了。”歐陽太太笑著說。
“他們雲建就喜歡搞這套排場。”歐陽啟明不以為然地對妻子說道,然後看著向遠時依舊帶有領導特有的淡漠的禮貌和矜持,“多謝,我們走吧。”
向遠暗自慶幸,因為她有歐陽的準確房間號碼,而且大大方方撥打電話,他又習慣了進出的迎送,所以理所當然地認為來人必是會務組的工作人員,甚至沒有想過留意她的工作證件,反正對於他們而言,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是制服下的一張模糊的面孔,換誰來都一樣。
她欠身作了個手勢,歐陽夫婦剛走了幾步,1917號房的門也開了,向遠之前見過的那個年輕男人走了出來,想必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
“你還在房間啊,我還以為你跟小徐一起先下樓了呢,正好一起去吃飯。”歐陽太太笑著對那個年輕人說。
“我在房間看了會資料。”那年輕人答道。然後眼睛在向遠身上停頓了一會。
向遠微笑問好。歐陽太太對那年輕人說,“這個姑娘是會務組的,姓什麼來著……對,姓向,小向。”
向遠意識到對方的視線依舊在沈默地審視她,這個男人有一雙比常人顯得更深黑的眼睛,在這雙眼睛注視下她悄無聲息地直起腰,不讓自己顯出任何的慌亂。
“哦,對了,我房間的燈有點問題,向小姐你幫我看一看,順便打個電話給服務檯好嗎?總經理,阿姨,您兩位等我一分鐘。”他說。
向遠心知有異,然而也不好拒絕,只得跟隨那年輕人走進1917號房,“請問是哪盞燈?”
“這邊的落地燈。”他指了指牆角,然而在向遠走過去之後他迅速換上了冷冷的表情,壓低語調厲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向遠心裡暗叫糟糕,面上仍強撐著毫不慌張,不疾不徐地說道:“我是來引導歐陽先生和歐陽太太到餐廳用餐的。”
他冷笑,“你不是會務組的工作人員,所有云建的人領口上都有他們的司徽,更別說你‘忘記’工作證了,這兩天我都沒有在會務人員中見過你,你找我們總經理想玩什麼把戲?”
向遠在他的質問之下,腦子飛快地轉,她眼前這個人明顯地不好糊弄,事已至此,說服不了對方,再狡辯未免猥瑣,不如開誠佈公,還有說不清還有機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她示意他給自己個說話的機會,“您別急,我不是刺客。”對方毫無笑意,她嘆了口氣繼續往下說,“我是江源公司西南區的大區負責人,這次特意過來希望能拜會貴公司歐陽總經理,他貴人事多,我們求碗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