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道:“大哥,你聽那廟裡鐘鳴鼓響,必是在那裡建些道場,俺們何不進去隨喜片時?”羅彥威道:“說得有理。我們走得煩了,且進去歇歇腳兒,吃杯茶解渴解渴,也是好的。”三人舉步進了廟門,把眼一張,乃是一座城隍廟,真是破壞不堪,人煙杳絕,那裡見什麼功德道場。
匡胤道:“二位賢弟,這座乃是枯廟,你看人影全無,那裡有什麼功德,我們進來做甚?”羅彥威道:“這又奇了,方才我們在外,明明聽得鐘鼓之聲,怎麼進了廟門,一時鐘也不鳴,鼓也不響,連人影兒都一個也無?這青天白日,卻不作怪麼?”張光遠道:“是了,常言道‘鬼打鼓’,難道不會撞鐘?方才想是那些小鬼兒在此打諢作樂,遇著我們進來,他便迴避了,所以不響,也未可知。”匡胤拍手大笑道:“張賢弟向來專會說那趣話兒的,你們猜的都也不是。俺常聽見老人家說:‘鼓不打自響,鐘不撞自鳴,定有真命天子在此經過。’今日這裡,只有你我三人,敢是誰有皇帝的福分不成?”張光遠道:“這等說來,大哥必定是個真命天子。”匡胤道:“何以見得?”張光遠道:“適才那個相士說的,大哥有天子的福分,小弟想來一定無疑。若是大哥做了皇帝,不要忘了我們患難的兄弟,千萬挈帶做個王子耍耍,也見得大哥面上的光彩。”匡胤道:“兄弟,你怎麼同著那相士一般兒胡講起來?這‘皇帝’兩字,非同小可,焉能輪得著我?你們休得胡言,不思忌諱。”羅彥威道:“雖然如此,卻也論不定的,常言說得好,道是:‘皇帝輪流轉,今年到我家。’自從盤古到今,何曾見這皇帝是一家做的?”張光遠介面道:“真是定不得的,即如當今朝代,去世的皇帝,他是養馬的火頭軍出身,怎麼後來立了許多事業,建了許多功績,一朝發跡,便做起皇帝來?又道:‘寒門產貴子,白戶出公卿。’況大哥名門貴族,那裡定得?”匡胤道:“果有此事麼?”羅彥威道:“那個說謊?我們也不須閒論,今日趁著無事,這真皇帝雖還未做,且裝個假皇帝試試,裝得像的,便算真命。”張光遠道:“說得是,我們竟是輪流裝起便了。”
匡胤見他們說得高興,也便歡喜道:“既是如此,你我也不必相讓,這裡有一匹泥馬在此,我們輪流騎坐,看是那個騎在馬上,會行動得幾步的,才算得真主無疑。”二人道:“大哥所見甚當。”正是:
沿江撒下鉤和線,從中釣出是非來。
當下匡胤說道:“我們先從幼的騎起,竟是羅兄弟先騎,次後張兄弟,末後便是愚兄。”羅彥威聽言,不勝歡喜,口中說了一聲:“領命。”即便拾了一根樹枝兒,走將過去,捲袖撩衣,奮身上馬,叫一聲:“二位兄長,小弟佔先有罪了。”即忙舉起樹枝兒,把那泥馬的後股上盡力一鞭,喝聲:“快走!”那馬那裡得動,彥威連打幾下,依然不動。心下十分焦躁,一時臉漲通紅,即便罵道:“攮刀子的瘟畜生!我皇帝騎在你身上,也該走動走動,怎麼的只是呆呆地立著?”便把兩隻腳在馬肚子上亂踢,只磕得那泥屑傾落下來,莫想分毫移動。張光遠在旁大笑道:“兄弟,你沒福做皇帝也就罷了,怎的狠命兒把馬亂踢,強要他走?須待我來騎個模樣兒與你瞧瞧。”彥威自覺無趣,只得走了下來。張光遠上前,用手扳住了馬脖子,躥將上去,把馬屁股上拍了兩掌,那馬安然不動。心下也是懊惱起來,猶恐他二人笑話,只得把兩腳夾住不放,思量要他移動。誰知夾了半日,竟不相干,使著性子,也就跳了下來。彥威笑道:“你怎的不叫他行動一遭?也如我一般的空坐一回,沒情沒緒,像甚模樣?”光遠道:“俺與你弟兄兩個,都沒有皇帝的福分,讓與大哥做了罷。”
匡胤道:“二位賢弟都已騎過,如今待愚兄上去試試。”說罷,舉一步上前,把馬細看一遍,喝彩道:“果然好一匹赤兔龍駒!只是少了一口氣。”遂左手搭著馬鬃,右手按著馬鞍,將要上馬,先是暗暗的祝道:“蒼天在上,弟子趙匡胤日後若果有天子之分,此馬騎上就行;若無天子之分,此馬端然不動。”祝畢,早已驚動了廟內神明,那城隍、土地聽知匡胤要騎泥馬,都在兩旁伺候,看見匡胤上了馬,即忙令四個小鬼扛抬馬腳,一對判官扯拽韁繩,城隍上前墜鐙,土地隨後加鞭,暗裡施展。卻好匡胤把樹枝兒打了三鞭,只見前後鬃尾,有些搖動。羅彥威拍手大笑道:“原是大哥有福,你看那馬動起來了。”匡胤也是歡喜道:“二位賢弟,這馬略略的搖動些兒,何足為奇?待愚兄索性叫他走上幾步,與你們看看,覺得有興。”遂又加上三鞭,那馬就騰挪起來,馱了匡胤出了廟門,往街上亂跑。
那汴梁城內的百姓,倏忽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