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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想譏諷玄宗對於文士的不夠重視。而孟浩然的落第,顯然是因為年齡偏大,確實競爭不過別人,加之沒有當政要員的竭力援引,或者說,孟浩然對於做官這樣的事情沒有足夠的思想準備。襄州刺史韓朝宗(也就是李白上書請求幫助薦舉的那位)曾經約孟浩然一起到長安,進行正式推薦,但那天恰好有故人到訪,孟老夫子正在開懷暢飲,有人提醒他,你不是與韓大人約好日期的嗎?此時的孟浩然已經數杯酒下肚,藉著酒興,大聲呵斥,“業已飲,遑恤也”,有什麼比與老朋友喝酒更重要的呢?終究沒有赴約。韓朝宗大人很生氣,獨自離去,而孟浩然事後也不覺得後悔。

聞一多先生說,唐代詩人都有登士狂,獨浩然超然物外。翻看唐詩作者,有功名者比比皆是,獨孟浩然沒有。他對此在意麼?或許起碼在他進京的那段時間是在意的。孟浩然進京時,下了一場大雪,回鄉時也下了一場大雪,他分別做了詩。先是一首《赴京途中遇雪》,僅在描景的句子裡有“客愁空佇立”,還看不出什麼心思。但在《南歸阻雪》中“十上恥還家,徘徊守歸路”的詩歌記錄裡,聯想到蘇秦當初遊說諸國不成回鄉遭受的冷遇,詩人的內心裡也許不無辛酸。來去一場大雪,雪滿山川,曠野茫茫,似乎在阻隔著什麼。

陶淵明由仕而歸隱,孟浩然由不第而繼續歸隱。在隨後某一個仲夏,他在寄京邑友人的書信中,就明確表示,自己最欣賞陶淵明這樣的高士,不愛烏紗愛田園。孟浩然在京城的求官失意與後來的薦官失約,終於促使他下定決心,斷絕求官之路。從此,中國文化史上又多了一位名副其實的隱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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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節:孟浩然: 隱者自怡悅(2)

與一般的隱士不同,孟浩然是隱士中的名士,隱得自在,隱得灑脫。回到襄陽不久,他便放下了思想包袱,恢復先前對於山水的迷戀與熱情,開始出遊,足跡遍於江淮吳越等風景佳處。一遊,便是數年,如閒雲,如野鶴,樂而忘返。他需要一片曠野,清新的空氣,還有融入風景的自由心境。選擇出遊於孟浩然而言,一為交友,一為閒適。他的朋友中,有堅心向佛的高僧,有潛心修煉的道士,在一次次出遊中,他結識了當時乃至後來最為出色的詩人李白,杜甫,王維……嘯傲山林、縱跡江湖的日子裡,孟浩然與田園山水結下了不解之緣,滿目風景,與胸中怡然心境相互交匯,化作一首首清新淡遠的雋永詩句。讀他的詩,如飲澗邊泉水,有清冽之氣沁入脾胃。

一路行走,一路歌吟,好不愜意。某日,孟浩然忽然想念起襄陽老家的田園生活來,即便是老朋友——荊州刺史張九齡再三挽留於幕府之中,也堅決辭還。一抬腳,他又回到鹿門山下。那些闊別多年的山山水水,花草樹木,都是他的消遣,是他的生命之魂啊。他不能離開田園,不能離開故鄉,一刻也不能離開。

樵木南山近,林閭北郭賒。

先人留素業,老圃作鄰家。

不種千株橘,唯資五色瓜。

邵平能就我,開徑剪蓬麻。

——孟浩然《南山與老圃期種瓜》

晚年的布衣孟浩然,在田園山水裡過濾掉了許多的空想,他的眼裡,多見美妙怡人的風光。而他也在這無邊的風物裡,體會到了生活於民間的快樂,這是與其他好友迥然不同之處。王維雖隱,但是畢竟亦官亦隱,隱得並不如他那麼隨意。而孟浩然以他的質樸性情,贏得了比以往更高的聲望,慕名拜訪他的人越來越多,王昌齡登門看望,大詩人李白也來了,他們在孟浩然的家鄉,品嚐著可口的農家飯菜,也在孟浩然的帶領下,遊覽幽靜絕佳的去處。

除了田園春色,不能捨棄的還有朋友。這一日,與他相交甚厚的王昌齡從嶺南北歸,到襄陽來拜訪,此時孟浩然背上生疽,已經快痊癒了,按醫囑是忌食魚蝦等物的。可老朋友來了,相聚的歡樂與激情如同熱焰般蒸騰,飲酒吟詩,談天說地。不知不覺間,孟浩然將箸筷伸向了致命的一盤鮮魚。結果,毒發身亡,相聚成為永訣,他甚至沒來得及整理自己的詩稿。在清風送爽的田園一隅,在知心朋友的臂彎之中,一代詩宗含笑告別人間,時年五十二歲。

李白有一首贈孟浩然的詩,其實可以用作紀念他的悼詞或者祭文:“我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雲;醉月頻中聖,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孟浩然帶給人們更多的,是關於生活的恬靜,田園的秀美,以及安貧樂道的處事風範。這樣的隱士,多麼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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