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性至察而心不明,夫心暗則照有不通,至察則多疑於物,自以欺孤寡得之,謂群下不可信任,事皆自決,雖勞神苦形,未能盡合於理。朝臣既知上意,亦復不敢直言。宰相已下,承受而已。朕意不然,以天下之廣,豈可獨斷一人之慮。朕方選天下之才,為天下務。委任責成,各盡其用,庶幾於理也。
李世民也的確是一個大手筆的詩人,他的作品叫人怦然心動,心旌搖盪,那是他寫得最用心、最精彩、最得意的作品——“貞觀之治”。
武能定國,文能安邦。李世民因為讀史頗多,深諳其中玄機。中國的二十四史,其中八部在貞觀時期問世,並且唐太宗還親自給晉宣帝司馬懿、晉武帝司馬炎、王羲之等紀傳書寫評論。登基之後,他追思古代賢王,立刻啟用賢人,輕徭薄賦,與民休息,其時呈現出一派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景象。在治理國家上,他注重“以民為本”,只幾年工夫,到了貞觀四年,“鬥米不過三四錢,終歲斷死刑才二十九人。東至於海,南極五嶺,皆外戶不閉,行旅不賚糧,取給道路焉。”到了貞觀十三年,高麗、新羅、西突厥、波斯等國,相次遣使朝貢。貞觀二十一年,吐火羅等“遠夷十九國遣使朝貢”。作為一代守成之君,唐太宗也積極地投身到了反映經濟社會發展的文化隊伍中來,以一支硃筆,工工整整地寫下了諸多詩歌,勾勒大唐風采。在《正日臨朝》中,他沉浸在百蠻歸附、萬國來朝的喜悅之中,“雖無舜禹跡,幸欣天地康”,在謙虛的背後,這該是怎樣的一種豪邁與自得?還有諸如《傷遼東陣亡》《帝京篇》《過舊宅》等篇,也正對應了唐太宗文治武功的崢嶸歲月與濟世安民的帝王胸襟。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帝王與大臣之間的君臣之道,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李世民執政期間,竭力縮小這種等級森嚴的鴻溝,君臣之間,坦誠相見,成為後人津津樂道的典範。早在他為天策上將時,便開設弘文館,“延四方文學之士”,特別是將原來政治上的反對派也請了進來,恩禮優待,討論文籍,有時談到半夜才睡。看到新進士魚貫而入,他喜不自禁,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矣!再譬如魏徵,曾經是李建成的心腹幕僚,並且多次建議早點對李世民採取措施,先發制人,玄武門之變後,唐太宗不僅不罪,反加重用,位至宰相。這十八學士,如杜如晦、房玄齡、孔穎達、虞世南等人,在後來的文事武事上,都成為他重要的助手。沒有過人的胸襟,是撐不起二十三年的長治久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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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節:李世民:帝王弄翰墨(2)
團結文化精英,施行清明政治,事實上也大大減少了後世人們對於他“失愛於昆弟,失教於諸子”這些致命錯誤的口誅筆伐,更多的是托起了一個功大於過、有為有威的帝王形象。李世民的詩中,有許多是大宴群臣、獎掖大臣或是懷思故臣時所作,如《於太原召侍臣賜宴守歲》《賜房玄齡》等,君臣之間和諧相處、其樂融融的情狀,躍然紙上。以善諫聞名的魏徵病逝之後,唐太宗不勝悲傷,作有一首《望送魏徵葬》,送葬的隊伍愈行愈遠,昔日不惜犯顏直諫的股肱耿直之臣逝去,心中百感交集,“望望情何極,浪浪淚空泫。無復昔時人,芳春共誰遣?”他在宮中翹首踮望,扼腕良臣之死,為之潸然淚下,其情其景,感人至深。到了晚年,與李世民一起舉事的大臣,包括他最初的政敵,也成為同朝君臣,最後大都安享晚年。而明太祖朱元璋一旦坐穩龍床,便大開殺戒,開國功臣幾乎斬殺殆盡。兩人胸襟,不可同日而語。
帝王也是個體的人,李世民更是個性情中人。他興趣廣泛,“萬機之暇,遊息藝文”,尤喜讀書,手不釋卷。閒暇之餘,興之所至,一座小山,一樹煙柳,一把琵琶,他也會捉筆寫來,絲毫不掩飾作為一個凡夫俗子的點滴得失之情。大殿之上,燭光搖曳,他便《詠燭》了:“焰聽風來動,花開不待春。鎮下千行淚,非是為思人。”面對一叢殘菊,他也隨手拈來:“細葉凋輕翠,圓花飛碎黃。還持今歲色,復結後年芳。”再有,看到桃花盛開,見之心喜,便也隨手賦詩:“向日分千笑,迎風共一香。”一場細雨,掃卻灰塵,滋潤莊禾,他撫掌大悅:“對此欣登歲,披襟弄五絃。”這哪裡像一個君臨天下的帝王?分明是一個性情豁達、把酒臨風的文人墨客。
唐太宗李世民的詩,不管水平如何,但是他一帶頭,一提倡,一鼓勵,詩歌似乎立即又上升到了“文章乃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的高度。這種巨大的轟動效應,恐怕是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的。整個唐朝,無論興衰成敗,都瀰漫著濃郁的人文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