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愛慕皇上,只有生下皇子才能在皇上心裡有點分量,也算成全她一點痴心罷。”
浣碧的手倏地一縮,壓低了聲音道:“小姐說過,您既然回來,就已經沒有心了。”
太陽穴突突地跳著,我屏息,面色沉靜一如沉沉黑夜,“是,已經沒有了。所以該如何做我都不會遲疑。若徐婕妤的孩子生不下來,那麼就是命該我要成為眾矢之的。若生下皇子,只怕咱們以後籌謀費心的日子更多著呢。”夜色中周遭景色隱隱綽綽,白日裡的風光秀美只餘下模糊的影子,我心內不免黯然嘆息,美好的時光總是太過短暫。心中如斯想著,口中也不免悵然若失,“咱們哪裡還能奢求有平靜的日子呢,不過是活一日鬥一日罷了。”
白露生愁,玉階生怨,宮廷錦輝繁繡中的陰毒哀怨永遠無窮無盡。浣碧的目光似乎失去了焦點,傷感中透出一絲纏綿,“咱們最好的日子,已經在凌雲峰過完了。”
月光清綿若他的目光,五內纏綿如凌雲峰頂終年不散的嫋嫋雲霧,不覺喃喃,“那樣的好日子。。。。。。”往事的豐盈與美好燦爛在眼前,我終究還是無言了。
永巷的轉角處通向上林苑的繁木森森,是回柔儀殿的必經之路。空氣裡依稀有草木衰微之時才漫生出的清冷所處,如乳如煙的月色之下,遮天蓋日的樹蔭落成一團團濃重的灰墨色,模糊了視線。
浣碧環顧四周,皺眉道:“白天還覺得景緻不錯,一到夜裡就覺得這兒陰森森的,咱們早些回去吧。”
我點頭笑道:“日日來往的地方,有什麼好怕的?”我忽然凝視駐足道:“彷彿是什麼花的氣味,這樣香?”
空氣裡淡淡瀰漫出一股素雅的香氣,浣碧輕笑道:“好似是金扇合歡的味道呢。”
我微微蹙眉,心下漸次疑惑起來,“這裡附近並沒種金扇合歡呀。”
我話音未落,恍惚有女子隱約的一聲輕笑,我正疑惑間,一聲幽長綿軟的貓叫卻無比清晰地落在耳中,在靜夜裡聽來格外毛骨悚然。
不過是瞬間,左右起伏不定的貓叫一聲勝一聲淒厲地響了起來。原本暗沉沉的永巷被漏下的幾絲月光照亮,隱隱看見牆頭瓦上站立著數十隻貓,弓背豎毛,仿似受了極大的驚嚇,低聲嗚嗚不已。小允子“嗐”了一聲,駭然道:“哪裡突然來了這樣多的貓!還不快護著娘娘!”
我驟然想起凌雲峰那一夜,駭得寒毛倒豎,緊緊抓著浣碧的手臂,硬生生咬唇抑住了將要衝出口的尖叫。
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一隻墨色的黑貓從永巷的牆頭直躍而下,穩穩地撞向我的小腹。躲閃不及,眼睜睜看著它凌厲撲來,彷彿被一拳狠狠擊中的感覺,整個人不覺向後踉蹌了兩步,那種飛撲而來的力道和冰冷刺骨的恐懼痛得我彎下了腰。浣碧一張俏臉嚇得雪白,慌忙和小允子扶住我道:“小姐怎麼樣了?!”
我只覺得雙足自小腹以下痠軟不已,腰肢間痛不可當,那種熟悉的溫熱的痛感隨著涔涔冷汗漫延而下。
小允子見扶不動我,一時驚怒交加、氣急敗壞,一腳朝黑貓狠狠踢去,咒道:“畜生!”他那一腳去勢凌厲,足足用上了十分力氣。那黑貓被他一腳踢得飛起撞在硃紅宮牆上,有沉悶的聲響夾雜著淒厲的嘶叫和骨骼碎裂之聲,血腥的味道在四周漫溢開來。
我厭惡地轉過頭,低頭看見自己高聳的腹部,下墜般的疼痛讓我越來越心慌。我極力掙扎著扶住牆靠下,一手用力抓住浣碧的手心,維持著僅剩的意識吃力地吐出幾字:“快去找溫實初。。。。。。”
溫實初到來時我已輾轉在柔儀殿內殿的床榻上。劇烈的陣痛如森冷的鐵環一層一層陷進我的身體骨骼,環環收攏迫緊。我陷在柔軟如雲的被褥中,整個人如失重一般無力而疲憊。半昏半醒間的疼痛讓我輾轉反側,眼前如蒙了一層白紗,看出來皆是模糊而混沌的,隱隱綽綽覺得有無數人影在身前晃動。
八月中旬的天氣,溫實初的額頭全是晶亮如黃豆的汁珠,他顧不及去擦一擦,伏在我耳邊道:“娘娘別害怕,一定會沒有事的。”我勉力瞧他一眼,苦笑道:“辛苦你了,快擦擦汗吧。”
他急得跺腳,心疼道:“什麼時候了娘娘還在意這些。”
強烈收縮的疼痛逼得喉頭髮緊,我的聲音乾澀,勉強笑道:“你是太醫,怎麼急成這個樣子?更叫我不安心。”
溫實初“嗐”了一聲,也顧不得要拿絹子舉袖便去擦。他見四周忙亂,趁著把脈的時分悄聲道:“看脈象不是吃了催產藥的緣故,怎會一下子就要生了,莫不是出了什麼事?”